新人考核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不知不觉来到十月中旬，中原腹地才初显冬寒，北方的平谷安全区已经飘起大雪。
平谷安全区是小型安全区，地处偏僻，地形复杂，虽然异能者守卫较弱，但仗着地形优势，也少有混乱区域的异能者会来作乱。
李茸的家在安全区城墙附近，几百米外还有个商品还算齐全的超市。
这天，她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直接下楼步行去超市买点。
北方的冬天很冷，以前家家户户都会屯很多食物的，但现在物资匮乏，平谷安全区还是少数无法实现自供的，第一年有不少人饿死后，负责人就明确禁止囤积食物。
李茸买的食物不多，正好够两天的量，拎在手上也不算重。
天空飘着雪，一朵雪花顺着李茸的衣领缝隙钻进去，冻得她当场打了个哆嗦，“真冷啊。”
进楼栋时，她看到后面的安全区城墙上出现一块突兀的人形阴影，再一眨眼间，人形阴影竟变成披黑袍，戴兜帽的人
她吓的一激灵，惊道：“你，你是谁？！”
“【鬼影】。”
倏然一声，李茸拎在手中的袋子跌到地上，紧跟着掉下来的还有一颗头颅。
......
又过半个月，新人实战考核结束，周泽锦载着耿宸寅返回兴海安全区，侯涅生等人也带新人们返回平燕安全区。
这次的实战不再是谷若戈编造的楚门世界，岑憬等教官更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即使救援速度再快，新人们也都多多少少挂了伤。
因此，岑憬回去的路上就约好医院，准备给新人们进行全方面的身体检查。
体检的这几天，岑憬几人也没闲下来，在抓紧时间汇总考核的情况。
汇总结束，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新人们的实力足够，但缺少团队配合和实战经验。
谢阳蛰将记好的资料快速重新翻阅一遍，道：“我有个提议，早晚都要上战场，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放他们出去实战吧。”
“不行，我反对！”翟萨拨弄着自己的大波浪长发，“当一个月的保镖都差点累死老娘，再当几个月真得把命交出去，不干，死都不干。”
谢阳蛰道：“那就不给他们当保镖。”
翟萨惊奇地“啊”一声，谢阳蛰推了推眼镜，道：“上战场终有生离死别，我们能护他们一个月，三个月，但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让他们提早面对现实，接受现实也是一件好事。”
岑琛歪头靠在岑憬肩膀上，“臭花猫，我听你的。”
岑憬思索片刻，侧目看向许明渊，似在寻求他的意见和看法。
许明渊喝了几口热奶茶，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人活在世上总要经历这些苦楚，你们自己无法避免，也无法帮他们避免，早些放他们独自面对反而更有助于他们成长。”
岑琛挑了挑眉，嫌弃地试探道：“你要不要跟你家小宠物分开几天，不然再这么下去，你肯定会变得跟他一样装神弄鬼和故弄玄虚。”
侯涅生淡淡怼道：“自己没文化听不懂，就不要说别人是故弄玄虚。”
岑琛冷“哼”一声，“那就麻烦你这个文化人用大白话翻译一下。”
侯涅生道：“早死晚死都得死，人生各自有己命，是时候放他们自生自灭。”
岑琛：“......”
还是稍微玄乎点吧，这话有点太糙了。
岑憬拍了下岑琛的脑袋，“行了，死秃鹫，别扯皮了，这事我没意见，我们是该......”
“砰”一声，郑闻扛着江旭闯进来，“出大事了！全员过来紧急开会！”
侯涅生问：“包括我吗？”
郑闻点来，“包括，都赶紧的。”
几人跟着郑闻赶到会议厅，里面已经坐满人，岑修文、窦庭、费妤等总局高层都在，还有不少身着军装的军部领导，再看他们严肃的表情，显然是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
待侯涅生等人在端木随后面的位置坐下，一个军部的年轻人走上讲台，在大荧幕上投放照片，“各位，请先看一下这些照片。”
照片里一个正飘雪的街道，地面上又积着厚厚一层雪，但诡异的是后方的树干和建筑都染着血。
所有拍外景的照片，除了景色有变化，也都有类似的特点。
余下还有很多拍内景的，屋子里也都染着血，仔细看还能看到骨渣和肉丝，但却找不到半个残缺的尸骸。
有张照片拍的是餐厅，餐桌、椅子，地板染血，桌上放着的饭菜也已经腐烂发霉。
放完照片，年轻人讲道：“昨日，去平谷安全区送物资的部队发现那里空无一人，这是他们传回来的影像，全城遍地是血，但找不到尸体，看积雪和物品腐败程度，事发已有段时间。”
“各位，现在部队的人还在平谷安全区搜查，你们看完照片有什么想说的吗？”
岑修文问：“物资运送多久一次，有监控录像拍到事发始末么？”
年轻人答道：“平谷安全区地处偏僻，交通困难，物资运送一个月一次，至于监控录像......”
他遗憾摇了摇头，“抱歉，岑局长，全区的监控录像都被毁了，我们查不到具体的事发时间，加上血迹遍布全城，也无法判断居民是否还活着。”
军部坐在最前面的领导看了看端木随，又看了看他后面的侯涅生几位，“各位，你们能看出什么吗？”
端木随沉默不语，侯涅生率先开口：“我们是异能者，不是侦探，照片拍的是现场痕迹，不是异能痕迹，我们也无法通过一组照片看出事情始末，或是推断出真凶。”
那军部的领导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端木随道：“吴中将，大家都是在事发地的千百里外看现场照片，与其让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让现场人员加大搜查力度。”
吴中将身旁的人补充道：“送物资的部队不便久留，我们昨日收到消息就派了另一批人过去交接，他们现在就在平谷安全区地毯式搜索，各位如果对照片内容有疑惑，他们那边可直接传回更具体的实时影像。”
大荧幕上还在循环投映照片，许明渊将照片又重新看了一遍，伸手勾着一缕侯涅生的长发，又轻轻触着他的手。
普通人、异能者都无法从这些照片看出什么线索，又或者只能找出零星的蛛丝马迹。
可是天地万物，世事变迁，祂可尽收眼底，这一组照片足够许明渊看清平谷安全区发生的一切。
曾经的他看不明白却可诉疑惑，现在的他一眼明了却不可言说。
他能看出来，侯涅生肯定也能看出来。
因此，他将说或不说，又该如何说的权力交给侯涅生。
侯涅生知道许明渊是什么意思，旧祂在苍生善念中成神，永远会对苍生施以善念。
他沉默片刻，悄悄同许明渊十指相扣，道：“没有线索本身就是一个线索，照片里的现场均有血迹，却找不到尸体，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人，而在于人本身。”
“不管是团伙作案或是个人行为，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对方需要大批量的人，吃食、献祭、亦或是别的用处。”
“如果是为了吃食，混乱区域遍地是人，主干公路还有物资的运输部队，对方不需要专门跑到安全区，冒极大的风险猎杀。”
“另外，平谷安全区地处偏僻，对方会选那里下手，大概率是想延长被发现的时间，再加上刻意毁掉监控，证明对方已经被管理局记录在案。”
邹权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焦急道：“还有呢，你把话说全啊？！”
“没了。”侯涅生道，“我不是管理局的，翻管理局档案这种事不需要我来做。”
吴中将扭头直视侯涅生，认真打量片刻，语气严肃，“侯先生，可否请你去平谷安全区详细探查。”
光看一组照片就能推出不少东西，要是到现场见到实景，肯定还能有更多发现。
岑修文跟吴中将想到一处，也问道：“侯先生，你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侯涅生摇头，“很遗憾，我不能去。”
吴中将轻微蹙眉，“侯先生，还是因为之前幽灵的事吗？”
“不是。”侯涅生解释道，“天衡山属于第三方，不插手世俗凡尘，我隶属天衡山，不可破此规则，能帮你们的只有这么多。”
费妤劝道：“侯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若真把自己看作第三方，又为何会坐在这里，帮管理局教导新人？”
侯涅生回道：“这只是交易，等价交换的交易，你们放过幽灵和杀人蜂，我为你们教导新人，仅此而已。”
费妤还想再说什么，被岑修文用眼神止住，他望着侯涅生，问：“侯先生，二十六年前，三年前，天衡山皆曾派人山救灾。”
他用指尖敲了敲桌子，“我们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管理局从建立到发展，至今的一切都离不开天衡山的帮助，再说端木随，他在管理局担任要职，大部分事务都要经过他手。”
“时至今日的桩桩件件，这些事在侯先生看来都不算插手世俗凡尘吗？”
照理来说天衡山确实不该插手，但两次天灾皆起自天衡山，若想了结此段因果，身为天衡府君的侯涅生必须派人下山救灾。
侯涅生不可能说出实情，淡淡反驳道：“岑局长，下山救灾，救的苍生，没有好坏善恶之别，帮你们查案追凶却有，端木随属于天衡山，但端木氏不是，他为端木氏家主，自然可以插手凡间事务。”
“另外，天衡山的天衡意为【以人间岁月为期，守天地太平之衡】，二十六前的大灾难牵出不少异能者罪犯，管理局的出现顺天时，相地利，安人和，天衡山的帮助亦是如此。”
岑修文没想侯涅生的态度这般坚决，“侯.....”
“岑局长。”侯涅生打断岑修文，感受着其他总局高层和军部领导，道：“诸位，若真想要我出手帮助，那么还请去天衡山求得我们府君应允。”
“若天衡府君应允此事，我自当全力相助。”
在场众人都清楚天衡山的真正领导者为天衡府君，但谁都没有真正见过。
岑修文道：“侯先生，你们的府君异常神秘，真人不露面，不过能教出你们这样的子弟，定也是七窍玲珑，通透非凡的存在。”
“想必我们就是亲自去天衡山相求，你们的府君也不会同意我们的诉求，协助调查追凶的事就当是我们唐突。”
侯涅生自古不喜沾染权势之人，岑修文的举动难得让他多看一眼，道：“岑局长，感谢你的谅解，为表示感谢，我可以再给你们提供一条提示，让你们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吴中将道：“侯先生，请讲，不过若是给我们反增麻烦，徒增伤亡，你要负重大责任。”
侯涅生淡淡回道：“自然，除去邪祭之类的事情，只有恶型异能和极少数的特殊型异能会用大量人命来增强实力，加上曾有被管理局记录在案的限制，你们应该很快就能筛选到合适作案人选。”
彭炜华问：“我想知道你怎么肯定那人被管理局记录在案？”
侯涅生瞥了他一眼，“自己想，我不负责给你们解释。”
说完这句话，侯涅生直到会议结束都没再开口，但光他的几句提示也让岑憬等人忙了十天多天。
许明渊好奇他们的搜查进度，拎着奶茶和侯涅生一起过去凑热闹，“查的怎么样了？”
岑琛刚打完电话，见到两人没好气道：“你俩还好意思提，哪怕只有两个类型，你们知道总局分局加起来有多少异能者罪犯要查么！”
“各地的监狱也全都破了，找到可疑的人物档案后还要等人查找和核实，到现在才刚刚排查一半而已。”
侯涅生坐在椅子上悠哉喝着奶茶，“你们加油。”
岑琛气到想杀人，岑憬放一杯奶茶到他面前，“死秃鹫，别闹了，时间紧急，越快查完越好。”
中央不保证平谷安全区的事只是个例，那天会议结束，总局大部分异能者都被派到偏僻的安全区镇守，江旭和翟萨这俩不擅长查资料的也被派了出去。
岑憬等人留下来一是翻阅档案查找嫌疑人，二来出现意外情况能及时支援。
派出去镇守的异能者每隔十二小时都会传信回总局报平安，目前还没发生失联的情况，但谁无法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岑琛喝了几口奶茶压下怒火，继续翻异能者罪犯的档案，查到一个可疑的后，立马打电话去确认，“喂，牧组长，还是我，麻烦你......”
岑憬也继续翻阅档案，翻的是陈年旧案，里面不少异能者都是他亲自抓回来并记入档案的，查找的速度也比翻新档案的岑琛快不少。
突然，他看到一个名字，顿了几秒快速拨通一个电话，“喂，是我，岑憬，你现在方便说话么？”
阴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方便，你讲吧。”
岑憬问：“你知道廖济昌现在在哪里吗？”
提到这个名字，岑琛和谢阳蛰翻阅的动作一顿。
见状，岑憬将手机开免提放到桌上，相慈宁沉默几秒，才道：“根据安黎当年所说，廖济昌在深入悲悯山腹地后逃亡消失，此后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岑憬问：“那你呢，我不信你会放弃追查他。”
相慈宁没回话，却传来几道痛苦的哀嚎，岑琛插嘴道：“相慈宁，你在做什么？！”
“杀人屠村。”相慈宁挥舞着死气镰刀，将妨碍他发挥的手机往后一丢，“接着，你来跟他们讲！”
“喂，相慈宁，你......”雷斯特急忙将人抹了脖子，跳起来去拿手机，落到树枝上后顺势蹲下来，道：“岑憬，你们别听他胡扯，廖济昌下落不明后，他的手下依旧在宁省边境活动，我们这两年都在忙于铲除他的余下势力。”
“相慈宁说的杀人屠村就是指廖济昌余下势力的一个犯罪窝点，反正......“
雷斯特看有人拿着砍刀朝自己挥来，跳下树先一步将人抹了脖子，“差不多就是这样，虽然不能告诉你们信息来源，但是廖济昌肯定还活着，我们搜了两年都没搜到，他大概率是逃亡......”
森然的寒芒闪过，手机倏然裂成两半，甚至雷斯特歪头的速度若是慢上半分，他的脑袋也得被镰刀砍成两半。
雷斯特跳到相慈宁旁边，笑着问：“相慈宁，推测而已，你至于那么紧张吗？”
相慈宁眉间的红钿艳红到像要滴出血，衬的他的面庞更加苍白，“雷斯特，别多嘴，他只能由我来杀。”
电话那头，岑琛挑了挑眉，“他俩，不会又窝里斗了吧？”
“有可能。”岑憬打电话给雷斯特，接通的瞬间，电话再次被突然切断。
岑憬知道相慈宁对廖济昌的执念有多深，沉思片刻，道：“平谷安全区的事很可能跟廖济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