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松将被褥堆叠起来,临时给闻九隅做了一个“窝”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将孩子安置好后,闻松问阿茶。
阿茶走至一旁坐下,“晏安遇刺之地,离此处不远。”
晏安遇刺后,京中没有收到半点儿消息,可见是当地官员故意隐瞒。
是以,阿茶决定先从晏安遇刺之地开始调查,希望能够顺着这一条线索,找出真凶。
“我猜,你应该也会好奇晏安一案,那么,多半也会来这一带。我就来试试运气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碰上了。
阿茶又道:“其实,我没有抱太大希望的。那么多人找你,也在这附近找过你,都没有找到……以我一人之力……”
阿茶笑了笑,“我运气确实是好。”
闻松见闻九隅睡得安稳,也就没有再守在旁边,换了个离阿茶近些的地方坐着,“确实是有人来找过我。”
“那你……”
这是阿茶对闻松的疑问,他明明在这儿,为何不现身?
闻松的语气变得沉重,“我更名换姓,隐于此处,是为了避开追杀。”
“追杀?!”
阿茶惊呼。
下一瞬,她便想起,曾经怀疑过的,闻松被人跟踪一事。
紧接着,她才意识到,闻松是独自一人,之前保护他的禁卫一直没有出现……
阿茶立刻有了不好的猜想,还未来得及询问,闻松就已经开始将他离开京城后所遭遇的一切,逐一道出。
阿茶越听,越心惊。
“安葬好常兄后,我便独自一人去了冲马,最后辗转来到此处。因不知杀手背后的人势力究竟有多大,所以不敢冒险。”
害了自己也就罢了,总不好再连累无辜的人。
在闻松的讲述中,他省略了这几年隐姓埋名,枯燥无味的生活。
而阿茶却从他省略的话语中,听出了艰难险阻。
“你一个人?是怎么躲过的?”她忍不住问。
“天象。”
“嗯?”阿茶一时没反应过来。
“通过天象,看我的气运,看往哪个方向行进,能躲开麻烦。”
阿茶偏头想了想,道:“若是搜寻你的人中,有会玄学的呢?”
“那就看谁厉害点儿了。”
他之所以取名“贤愚”,也是因为他算出来,这个名字,更有利于他的隐藏。
明明听起来是十分玄妙的事,阿茶却深信不疑。
小时候,曾被人算过一卦,说她是个长命的,只是在豆蔻之年会有一劫,不过得遇贵人,有惊无险。
她本是不信。
直到她奄奄一息时,遇见了南胥。
南胥以一棵千年人参,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至此,她就一改往常的态度,对玄学一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呢,这几年过得如何?”
阿茶的思绪被闻松这个问题一下子带回到了过去的几年里,“我么?过得平淡,但周边的人过得可就不怎么好了。”
阿茶与闻松不同,她倒是将这几年所发生的事,说全了。
闻松耐心地听着,偶尔点评几句,问几个问题。期间,他除了对昭阳的身世表现出几分震惊和几分“果真如此”的情绪,就再也没了其他明显的表示,似乎一切都在他可接受,或可预料到的范围内。
等阿茶将事情全说完,闻松才细问,\"依你的意见,先帝认为杀害晏安的凶手是谁?”
“南家或肖家,”阿茶如是道,“这两家若不是感受到了威胁,是不会像疯狗一样互咬的。”
闻松接着问:“可你认为都不是?”
“都不是。\"
“哦?”
“首先我能排除南家,杀害晏安于他们而言,是最后一步棋,南胥父子都不是这么冒险和冲动的人。” 阿茶分析。
闻松赞同,“不错。”
“至于肖家,肖家跟整件事的关联,还没有南家的大。而且,像我之前说的,我怀疑这一带的地方官,我一到此处,就听人说,这里的官员跟肖家有点儿关系……想来,这也是先帝怀疑肖家的另一个原因,只是在我看来,太明显了点儿,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阿茶喝了一口茶,又接着道:“还有一点,长鹤告诉我,晏安手中,有一块黑色破布……先帝生前,曾去徐贵妃寝宫,问过一匹玄布的事儿,后来,就开始对肖家发难。”
“破布出自肖家。”闻松接过阿茶的话。
“一切的指向都太过明显,”阿茶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看法,“虽然我不了解肖家,但肖家作为首屈一指的世家,做起事来,不会这么漏洞百出吧。”
阿茶的看法和闻松的不谋而合。
“和肖启明一起对付肖家的人、杀晏安的人、打算杀我的人,是同一拨人。或许,肖启明也是死在了他们手上。”他得出结论。
从行事风格就可以推测出个大概。
再加上——
“跟踪的人忽然动了杀机,欲将我杀死在腾关境内,应该是为了配合晏安遇刺一事,把所有矛头都对准肖家。”
他的死活在对方眼里,本就微不足道。之所以让他活了一段时间,是对方在等待时机,一个让他死得“有价值”的时机。这一点,他从前就明白。
“那人……为什么针对肖家?”
阿茶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
若是知道了幕后之人针对肖家的原因,又何愁找不到人?
闻松却是认真回了她一句,“不止针对肖家。”
“嗯?”阿茶立刻明白了过来,“那人在针对肖南两家。”
“究竟是谁呢?”阿茶喃喃,想不出个所以然,她问:“你在这儿调查出了什么?”
\"澄县县令的妻子,在四年前得了失心疯,约莫是晏安离京的三月前。”
晏安遇刺之地,便是澄县的辖区。
阿茶思忖了会儿,若这县令当真参与了此事,那么他妻子的失心疯就不会是巧合,也就是说,那人提前就知晓了晏安的行踪,知道她必定会离京,也必定会途经此处?
那岂不是……
“晏安身边有内奸。”阿茶恍然大悟,“是我忽略了这点,按长鹤的描述,杀手门和那群神秘的黑衣人是一前一后包围的他们,黑衣人的时机更巧妙一些,是等到杀手门与禁卫动手之后,才出现的。有那么点儿坐收渔利的意味。”
杀手门知道晏安的行踪是因为有徐廷骅,那黑衣人是如何在知道晏安行踪的同时,又猜到杀手门的安排呢?
不,黑衣人不需要知道杀手门的安排。
他们只需要知道晏安的行踪,在适当的地点等着便好。
若有人出手,那他们就等待时机。若无人,直接动手也无碍。
阿茶的脑海里冒出了无数可能,抛开一切繁杂的推测之后,最终答案渐渐清晰。
“是小盼。”
阿茶记了起来,“从极东之后的每一次行程,都是由小盼安排的。小盼跟晏安汇报行程的时候,只有徐廷骅在旁边。徐廷骅正是从一路的地点中,挑中了澄县行刺。澄县地处偏僻,又容易埋伏,确实是个容易伏击的地点。”
阿茶一直在自言自语,闻松也静静地听着,即使不熟悉这些人名,凭着他的聪明才智,也很快听懂了她的推测和其中的逻辑。
他道:“这么说,徐廷骅是被布了局,往里跳了。”
阿茶缓缓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