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对话正好被裴珺九听了去,他们第一次见面,裴珺九就知道顾念安是个惜命的家伙,为了保命不惜花大价钱请他当护卫。
可就是这个惜命的人,却愿意为了救战辛,拿自己的生命做诱饵。
只为了一句朋友。
所以,当朋友就能得到她的舍命相救吗?
还有昨晚她赴死时的表情,大义凛然之中竟然含了一丝满足。
裴珺九发现,自己好像开始了想解她了。
顾念安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膝盖,安慰道,“没事的,我皮实得很,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战辛并没被安慰到,反而抽泣得更厉害了,之前都没见她哭得那么伤心。
顾念安微不可见的挪动了一下屁股,“你要是把眼睛哭坏了,后面的事情谁来?你莫不是想让你家姑娘亲自去动手吧。”
“我没有!”
“那就好,不许哭了,你去把姑姑叫进来,我有正事跟她商量。”
“是。”战辛擦掉了眼角的泪痕,除了那双肿胀的眼睛,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顾雪撩开车帘,上来就检查顾念安的伤势,“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顾念安抓住了她的手,“要杀我的应该是三皇子的人。”
“果然是他,但是你跟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派死士来杀你?”
“大概是看不惯我吧,姑姑,我跟您商量个事情。”
“别想让我回去。”还没等她开口,顾雪直接拒绝了她。
顾念安可怜兮兮的扯住了她的衣角晃了晃,“姑姑,你答应过我的。”
“若是他们发现了你出门的意图,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就是知道,所以才拜托您带着穗禾他们先回去,他们这次闹得太大了,只要您带着穗禾,让她装扮成我的样子,去径阳城报官,然后请他们护送你们回京都,三皇子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可是……”虽然担忧她的安危,但顾雪不得不承认,掩人耳目,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姑姑,时间不够了,如果等他查到这里来,那些东西一定会被提前销毁干净的。”顾念安握紧了顾雪的手。
“况且,我心里有疑,你说这个韦均如果是坚定的三皇子党,为什么又要偷偷的留下那些证据呢?他全力支持三皇子,最后三皇子即位,他拿到手的也只有好处,从郑郢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三皇子把自己摘的很干净,郑郢私下也没有留下过三皇子的任何证据。”
说着话,顾念安就想坐起来,正好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嘶。”
顾雪赶忙压住了她,“别乱动。”
顾念安疼得龇牙咧嘴,“我想,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猫腻在,尤其是韦均为什么要特意留下卫戬贪墨的证据,姑姑,我得去青州看看。”
顾雪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做法,只是穗禾知道后偷偷的哭了一会。
入径阳时,已经是晚上了,顾念安一行人没有入住客栈,而是去了径阳知县上官宜的家中。
“姑姑,你确定这是径阳城知府上官宜的家?”
顾念安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宅子,其实路上她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位径阳知县上官宜的为人。
顾雪用了四个字形容他:一身清廉。
顾念安问为什么是“身”,顾雪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顾雪的话确实不假,一入径阳,顾念安就感受到了径阳这地方的是实打实的岁月静好。
清廉的官儿,大周自然也是不缺的,但是清廉成这般,还真是一朵奇葩。
上官宜家门庭很小,只有一扇单开的木门,顾雪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很快门内就传来了动静。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打开了门,他浑浊的眼珠很快的扫了顾念安一行人,“外乡人?”
顾雪拱手道,“京都人,因途中遇见山匪,特地来寻求上官大人的帮助。”
说完,顾雪又将腰间的木牌递给了那位开门的老者,不过那位老者接过后,并没有仔细的打量那块木牌,一听是寻求帮忙,二话没说立即敞开了大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顾念安原以为这院子就已经是上官宜的极限了,没成想,进屋之后,更是大吃一惊。
上官宜的居住的院子与平常百姓的并无二致,一排平房,简朴得很,院子外头两块菜园占据了很大的地方,土明显是刚翻动过,空气中还残留着泥土的腥味。
“你们叫我孙老便是了,上官大人正在沐浴,贵客稍等片刻。”
孙老带着顾念安一行人进了堂屋,不出所料,堂屋里头也是朴素干净,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唯有堂屋中挂的匾牌磅礴大气。
倒不是说那匾牌是什么金镶玉,贵重木材,而是那木匾上沉甸甸的四个大字尤为贵重磅礴:海清河晏!
顾念安原本是不打算进门的,但越不过自己心里的好奇,所以强撑着身子跟着顾雪走了进来。
她实在想看看顾雪口中,难得一见的清官儿究竟长什么样。
看见这四个字,她仿佛就见到了上官宜本人,遒劲有力,一丝不苟。若是大周都是这样的清官,何愁百姓没有好日子过呢?
这样一对比,韦均、郑郢以及卫戬这种鱼肉百姓的贪官,更是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他们手底下不知道破坏了多少美满家庭,逼得百姓沉迷赌博卖儿卖女,而这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因为褚卫舟的庇护!
顾念安气急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有伤在身,重重往桌面上一拍。
“啊!”
还没等穗禾上手,裴珺九抢先一步扶住了欲往后倒的顾念安。
“没事吧。”
也不等顾念安反应,裴珺九连忙把她扶到了凳子旁坐下,穗禾正要发作,想说裴珺九不懂男女有别,里屋就传来了中年男子低沉的嗓音。
“贵客入府,有失远迎。”
上官宜身着素袍,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径阳知县,顾念安会以为他只是个身材魁梧的山野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