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安只觉得心里闷得慌,褚煜之为了见她向父亲下跪,这是她如何都想不到的。
就算他是以小辈立场恳求父亲,可说到底,褚煜之终究是世子,是当今皇帝宠爱的侄子,他竟然不惜丢下这些身份,朝一位臣子下跪。
顾念安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竟然因着心中激动而微微抖动,眼底好似也有一股潮热不断往外翻涌。
那种被偏爱的感觉,是顾念安上辈子从未感觉到的,也是她苦苦求而不得的,可真的当对方将一颗炙热的心捧到她面前,恍然间,她竟觉得有些慌张。
她怕自己辜负了这一腔深情。
祝绪宁除了有一刹那的惊讶之外,更多的是佩服,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抛开男人的尊严不说。在这个时代,人都分个三六五等,阶级观念更是被看得很重。
褚煜之能做到如此,着实是让人有些感动,当然,这感动里面自然也夹杂了祝绪宁从褚煜之手里得到的好处。
瞧着顾念安眼底含泪的模样,祝绪宁知道褚煜之和顾念安之间的那一点点隔阂已经烟消云散了。
为了让有情人能见上一面,祝绪宁决定再添一把火,“穗禾,世子为何要下跪?你把那日发生的事情说得仔细些。”
穗禾乖巧的点点头,“其实那日的事情我也没有亲眼见到,都是阿娘回来讲与我听的。”
或许是转述的原因,穗禾讲得也很粗略,大抵便是褚煜之万般恳求了顾易,却遭到了一顿教训,甚至还说要退婚之类的狠话。
总之最后褚煜之求了许久,以性命做誓要护顾念安周全,顾易才同意将退婚一事搁下了。
听完之后,顾念安心里一半是酸楚,一半是感动。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以为能护着父母安稳,却没想到依旧是让他们为自己操碎了心。
还有那个上辈子为了自己而死的“沈煜”,今生依旧以自己的性命做誓……
顾念安一时难以分辨心头蔓延开的究竟是甜还是涩,
“姑娘。”穗禾微微咬唇,眉目间夹杂着紧张,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顾念安的嘴唇,期盼能从那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
“穗禾,太后娘娘上次赏的那件织金流仙裙,你帮我……”
还没等顾念安说完,穗禾激动得一阵风似的,将那件华贵却并不奢靡,明艳却不张扬的留仙裙摆到了顾念安的面前。
“你看你家穗禾,生怕到手的姑爷丢了。”祝绪宁捂嘴笑个不停,反观穗禾,倒一点都不觉得这话出格,眼底甚至还泛起一丝骄傲。
一来一往的说笑,反而将顾念安心中的烦闷扫了个干净。
春日的阳光暖和却也有些刺眼,顾念安站在院子里痛快的伸了个懒腰,一转身,便瞥见东南墙角闪过一个身影。
顾念安顿了片刻,很快的便收回余光,唇角微扬。
“四肢都快被阿娘养废了。”
顾念安的表情并无异状,可祝绪宁却总觉得她那笑容里裹了另一种无法名状的情感,不自觉地也朝着东南墙角看看了看。
“阿宁,宫中那位自杀的答应,你多帮我留意留意。”
“啊?你觉得她死得有蹊跷?”祝绪宁边回应她,边将伸出去老远的头拉了回来。
“说不上蹊跷,只是感觉不对劲,你就帮我稍留意一些。”
祝绪宁笑着拍了一下顾念安的右肩,继而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女人的第六感,我懂,包在我身上吧。”
说完,祝绪宁又瞥了一眼东南角,催促道:“你不是还要去寻世子?别磨蹭了,一会天都该黑了。”
“好,那把穗禾留给你,你不是一直闹着想吃穗禾做的酥酪?”
一听不能陪同姑娘,穗禾不满的瘪了瘪嘴,肩膀也不经意的跟着颓了下去,但抬眼瞧了瞧门口不停撮着手的战辛,穗禾还是选择了忍痛割爱。
谁让自己陪了姑娘那么多天呢?也该将姑娘让给战辛一些时间。
“战辛,我要去做酥酪,你陪姑娘去世子府行吗?”穗禾一改愁绪,嘴角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大方冲着战辛招手。
“好!”战辛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好似终于放下了什么重担。
顾念安的目光一直跟着战辛,瞧着她手足无措和如释重负,忍不住也轻轻地叹了一声,这姑娘,心思还是太重,把自己在望月山受伤的责任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末了又忍不住的笑了笑,这辈子能遇到这些真心为她的人,按照祝绪宁的话来说,自己真的是赚翻了。
见着顾念安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祝绪宁忙小跑到东南墙角处,那地方,除了满墙正在冒新芽的藤蔓,空空一片。
祝绪宁挠了挠后脑勺,“难道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