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羊卓雍错
一段小插曲过后,金鹰心悦诚服,便开始讲述他所经历的事情。
“六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一名普通的飞狼战士。”金鹰道。
“能成为飞狼,就已经不普通了。”马克说道。
“谢谢马先生。不过,即便是飞狼,在那些匪徒面前,还是会力不从心。那一次我们遭遇了一次非常诡异的行动。”
“当时,在阿里地区,我们的同胞家里接二连三发生了牦牛的丢失,少则十几头,多则四五十头。公安机关介入后调查无果,就求助了我们军队。按道理来说,这种事件原先是不必惊动飞狼的,可事情的发生实在有点奇怪。”
“我们本以为这是盗窃团伙的作案,于是深入阿里腹地进行调查。没想到,经过侦查发现,这是一帮天竺人在搞事。他们不仅偷走了很多牦牛,还杀害了好几个我们的牧民。”
“杀人?”马克沉声问。
“是,而且手法相当残忍,他们不仅取走了牦牛的内脏和牛角,连牧民的内脏也拿走了,人和牛的尸体就抛在一个野山沟里。等我们通过一段时间调查,发现了那个山沟后,便计划在那里设伏,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会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
“当时我们一共有十名飞狼,在山沟里轮流蹲伏了好几天,终于在一天晚上,这帮人出现了。我们当时很紧张,因为这帮人就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一样,出现得毫无征兆。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都缠着黑布,大概有七八十人这样。”
“他们每两个人扛着一头牦牛尸体,我们没有发出动静,每个人都惊呆了。要知道一头成年牦牛体重达到一吨多,凭两个人就能抬起一头牛,这是需要多大的力气?即使是飞狼,也做不到啊。”
“这些人扛来了大概有三十几头牦牛,这时候山沟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祭坛。我们十名战士谁也不知道这个祭坛怎么会出现,也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
马克闻言,看了一眼白柒柒,后者也已经会意,好看的鼻子皱了皱。
莫名其妙出现祭坛,这个就不是寻常故事了。
“只见那些人将牦牛的尸体扛上了祭坛,然后就直接在祭坛上将牛开膛破肚,每一个只留下了牛的心肝脾肺肾,其余的都不要,直接推下了祭坛。不一会儿,山沟里就堆满了牦牛的尸体和内脏。”
“因为对方人数太多,我们又想查个究竟,当时就没有惊动那些人。可是,等那些人完成了屠杀牦牛后,都排队走上了祭坛,然后又像出现时候那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那个祭坛也随之不见。一切都像忽然从地底冒出来,又忽然进入了地底一样。”
“整个山沟充满了血腥气,我们在山坡一直潜伏到天亮,这才现身。这时的山沟里有无数的秃鹫在吃那些牦牛的尸体。我们几乎把山沟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昨晚的那些人和祭坛,就像做梦一样。但是那些失去五脏的牦牛尸体又告诉我们,这不是梦。”
“我们回来后,向首长报告了这件事情。于是那个野山沟被我们秘密封锁了起来了,后来包括飞狼在内,数次派出军队前往调查,一直没有结果。那些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金鹰说着,喝了一口酥油茶。
“直到现在都没出现过?”马克问道。
“不,直到去年,还是在阿里地区,不过这次不是上次那个山沟,而是在离那个山沟五十公里远的另一个山谷里。这一次也是和上次那样,发生了大批牦牛的失踪事件。当地的牧民因为有了警觉,他们事先在一些牦牛身上安装了微型的无线定位器,等发现牦牛丢失后,就组织几个勇敢的人跟踪信号前去寻找牦牛。”
“不好,为什么不报告给军队?”马克觉察到了不对。
“唉,那几个勇士都没回来,等到过几天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和牦牛一样,成为了山谷里秃鹫的食物。”金鹰说着,神色黯然。
“马老弟,阿里地区的藏民敬天地鬼神,遇见这种事情,他们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询问神明,而不是来找军队求助。”仁青德哲叹了口气说道。
马克闻言默然,这种事情怎么回答?跟将军说,是有神明的,藏民们没做错?这个逻辑是不对的。神明是有的,这个没错,但并不是通过凡人界的祈求祷告,就能得到昊苍界神明的帮助啊。
昊苍有神明,幽冥有鬼魂。可是神鬼们到底需要凡人界去膜拜祈求吗?马克觉得没必要。
“所以,又去那个山谷调查了,还是没有发现?”红袍问道。
“嗯,大致和上次差不多情况,没有任何线索,但是有一点区别就是,那个山谷里有很多猴子。”
“猴子?”马克纳闷了。
“是,大概有上千只。”金鹰回答道。
青藏真是个神秘的地方,遇见的事情,路子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样啊。
自己的任务主要是针对凡人界的九黎余孽,眼前这事情虽然诡异,但和九黎乃至暗黑圣殿有没有关联?说不准。
如果没有联系,那么着手这件事情的调查是不是有点舍本逐末?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呢。
青藏地区无疑会是自己酝酿的棋盘计划之中一颗重要的棋子。虽然青藏地区和维疆地区都有昆仑山脉涵盖绵延,但是因为幅员广阔,位于昆仑山中的雾隐谷离这里实在过于遥远,彼此间的照应有点首尾难顾。
那么自己要在青藏地区落子,会是在哪个地方呢?
阿里地区的这两个山谷,按照金鹰的描述来判断,必定是有空间存在的,否则那些神秘的天竺黑衣人不可能诡异地出现又消失。但是这事情没法直接和仁青德哲解释清楚。
还是先去找到金芭大师,以她对青藏的了解,兴许可以解开谜团,到时候再进行下一步行动吧。
马克打定了主意。
“请问,那两个山沟都叫什么名字?”马克问道。
“本来就是野山沟,没有名字,出了事情之后,我们管它们叫牦牛沟和猕猴谷。”金鹰回答道。
“好吧,将军,我不妨把事情挑明了说吧。这些事情很是诡异,但是我和红袍手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在我们没有摸清这事情的底细之前,还不能轻易动手。我有一个预感,这些事情和我们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所关联,但是具体情况,我还说不上来。”
“我想请将军给我一点时间,我还要去拜会一下红袍的师父。想听听她那里对这些事情有什么看法。”马克对仁青德哲说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六年多了,一直没有结果,也不急于这几天。不过,这是军事秘密,还请马老弟不要到处张扬。”
“那是自然,我可以向将军保证,这件事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有你这句话,我倒是放心不少,我也有个预感,这些诡异的事情会被你们解决掉。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多吉来了,还没给她接风呢。”仁青德哲笑道。
“多吉?我听将军嘴里一直在说,这是红袍的藏族名字吗?”
“是啊,多吉在藏语里是金刚的意思,这是师父给我起的名字。”红袍插言道。
“你一个美女,名字叫金刚?”马克哈哈大笑。
红袍一脸愠色,朝着马克翻白眼。
“接风就算了,将军无需客气,我们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瞎晃,抓紧时间会合后就要去山南找金芭大师。”马克说道。
“马老弟倒是有趣,我说给多吉接风,你倒是先推辞了。只有当家的汉子才会替自己的婆娘说话吧?”仁青德哲哈哈笑道。
“仁青伯伯,你胡说什么啊?”红袍脸微微一红,嗔怪道。
“唉,洪振国生了个好女儿啊,也不知道谁有资格做他的女婿。”
“这就不劳伯伯你费心了。”红袍撇撇嘴。
“振国的在天之灵也会着急的。”
“那也不能乱点鸳鸯,马克有老婆了,就在边上呢,你还乱说。”
“我知道啊,但是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吗?”
“你看看,你一个小姑娘,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保守。马老弟不是普通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马克觉得有点呆不住了,下意识地牵起了白柒柒的手,白柒柒在边上直笑。
“好了好了,我已经来看过你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办自己的事了,仁青伯伯再见。”红袍挥了挥手,扭头就往外走去。
“这孩子,嘿嘿。”仁青德哲看着红袍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那将军,我们也告辞了。”马克和白柒柒站起身来。
“接下来你们应该还有好多天吧,这样吧,你们把金鹰带着,让他当个向导。你们都是飞狼,好说话。”
马克沉吟了一下,点头答应。
和仁青德哲寒暄了几句,便告辞走出了办公室。
金鹰询问了一下人数,自去备车。
气鼓鼓的红袍在观看战士们训练摔跤。马克出来得再晚些的话,这家伙要自己上场了。
过了一会,金鹰开了一辆军绿色的七人座哈弗h9过来。
青藏地区以前很多用东瀛产的丰田霸道陆地巡洋舰,现在国产汽车工业质量飞速提高,军营之中也普遍配用起了国产车。
就哈弗h9来说,高原行驶的性能已经丝毫不输同类型的进口车型。何况这还是一辆军用特供版。
几个人上车后,金鹰开车直奔八角街而去。
……
仁青德哲拿起了电话,给李铭祺打了过去。
“老李,你别卖关子了,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嘿嘿,仁青兄,有些事情我看不透,也许是他不想让我看透。不过,何必看那么透?要知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和我这种老家伙,就静静地看着他化龙,不好吗?”李铭祺在那头点燃了一根香烟。
“你们汉族人就是大道理多,说吧,我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不用想太多,他主动提出要什么你就想办法满足,他不提出的,你也给不了。”
“那你觉得,他能把青藏那里的痼疾给解决掉?那些讨厌的苍蝇。”
“你那里有点事情不是我们这种人能触碰到的,我只这么告诉你,上面已经知道了马老弟这个人。还有啊,有些人身处的领域和我们不太一样。”
“那你觉得马克和这些人的神秘力量对我们来说是福是祸?”仁青德哲问。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眼光放远点啊老兄。”
“文绉绉真讨厌啊,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啊。”
仁青德哲气呼呼地挂了电话,目光看着窗外有点出神。
……
马克找到聂音和莫小涵的时候,不由笑出声来。
原来二人一猫闲极无聊,在八角街到处乱转,花了不少钱,愣是把莫小涵打扮成了一个藏族美少女。
只见她穿着狐狸皮缀边的羊皮藏袄,斜披着红色绣花的外袍。腰间以下是刺绣精美的邦典,银子打成的腰带上缀满了绿松石和蜜蜡。手臂上还丁零当啷挂着好几个金银镯子。
聂音还帮她把头发散开,编成了一缕缕的小辫子,用彩线系着,点缀着绿松,珊瑚和海螺壳做成的发饰。脖子里还挂了一长串璎珞,用各式菩提,牛骨、蜜蜡、黄金,玛瑙,珊瑚等宝石制成。光这一串璎珞挂珠,眼见得就是价值不菲。
就连阿渔,头上也戴了一个牛皮镶银的抹额,上面还缀了好些绿松和珊瑚。
“你们可真败家啊?这得花多少钱?“马克笑着问道。
“你猜。”聂音道。
“老大,这身行头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万。”金鹰忽然插嘴道。
“你是谁?”莫小涵好奇道。
“这是藏族的飞狼队长,一会跟你们介绍,先说给老子糟蹋了多少钱。”
“三十多万。”聂音吐了吐舌头。
“唉,没天理啊,一帮没金钱概念的败家玩意儿,早知道不让你们瞎跑了。跟着我们多好,一分钱没花不说,还捎带了个碗和一个活人。”马克叹气道。
白柒柒得意洋洋地举起手里的莲花茶碗。
“你那个不值钱,用来盛狗粮的,我们不稀罕。”聂音撇嘴道。
“那是小马哥做的。”
“知道知道,你的小马哥给你做这个做那个,我们都是单身狗,只好自己花钱买乐子。”聂音哼了一声。
白柒柒的脸又红了。
金鹰在一边看得愣住了,这几个神仙一般的人物,真的不是来旅游的?
白柒柒忽然取出了身边的昆仑刀,给莫小涵挂在了腰间。
这昆仑刀虽然是属于昊苍界的工艺品,可能就是来自于两界交界处的商户。但是对于凡人界来说,仍不失为一件利器。而且金错银的刀鞘,挂在莫小涵身上极为配搭,上面的鲛珠闪着莹莹的光芒。
“二哥,我好看吗?”莫小涵甩着又长又宽的袖子,问道。
“好看得不得了,就光给你打扮了,小音自己呢?”
“她不要,她说这些东西用不到,行动起来累赘。”莫小涵说道。
“得,这么五颜六色的也不适合她。”
“唉,早知道带你们去一些藏族朋友那里去买,八角街的这些都是卖给游客的。”金鹰有点心疼。
“随她们吧,难得开心。”马克笑笑。
金鹰暗暗咋舌,这位马老大不但神通广大,而且财大气粗,算是领教了。
……
众人上了车后,马克这才给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
金鹰开车,副驾是莫小涵和阿渔,第二排红袍和聂音,马克和白柒柒则坐在了后座。
汽车直接驶出了贡萨市,往山南方向开去。
“金鹰,有些事情刚才在仁青将军面前不太方便说,既然你跟我们这一路,飞狼又都是一家人,所以我觉得还是事先打个招呼为好。”
“老大,我其实听汉族的飞狼兄弟提起过你,但是我一直不相信,觉得他们说得很夸张。现在我算是相信了,老大你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嗯,我想告诉你的是,此次前去可能会遇见一些你难以理解的事情,甚至我们这几个人的手段也会超出你的预期,你有个心理准备。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我知道,对飞狼来说,没有困难可以阻止前进的脚步。”
“老大你说得对。”
“那就好,不过呢,路上还要让你受点苦。”
“受苦?能有多苦?老大也别小看人。”
“好,红袍,把金身丹给他一颗吧。”
凌云子的金身丹临别前都交给了红袍,让她一路分发给飞狼。红袍让闽厦市的坦克负责这件事,但是身上还留了十来颗的样子。
汽车驶在公路上,周围便是宽阔的高原,远处的蓝天下有雪山巍峨。
金鹰边开车边接过了红袍递过来的丹药,一脸疑惑。
“吃下去吧,吃下去你就不会拉肚子了。”阿渔说道。
“我本来就不拉肚子……啊,这只猫会说话。”金鹰大叫道。
“刚才不都说了,要理解难以理解的事,耳旁风吗?”阿渔晃着脑袋说道。
“噫,啊,哦。”金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不是见过牛骨沟和猕猴谷里那些诡异的现象吗?猫会说话比起突然出现的祭坛,哪个更不可思议?”马克笑着问道。
“我第一次见到这只贱猫,还被她调戏了呢,金鹰你算好的了。”红袍也说道。
“我对他不感兴趣。”阿渔冷哼了一声。
“吃下去会产生强烈的剧痛,金鹰你安全带绑绑好,车不用管,它自己会开。”马克笑道。
金鹰现在对马克已经无条件信任。连身边的猫都会说话,还有啥不能相信的?
于是,被安全带绑在驾驶座上的金鹰疼得无法自拔。但是他生性要强,不肯在一车美女面前叫出声来,这太丢脸了,会被老大看不起。
疼痛之中的他惊讶地发现,汽车现在根本不是由自己控制着,而是像自动驾驶一般,沿着公路飞速前行。不但异常平稳,而且连胎噪也小了很多。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这辆哈弗,已经四轮微微离地,在马克五行三件套的控制之下,正如喷气机一样不着地面地飞驶中。
五行锁到手之后,马克觉得自己的五行控制之力得心应手,如臂使指,举重若轻。不管控制巨物也好,还是精细操纵也好,都能信手拈来,而且微到毫巅。
青藏地区极为辽阔,地域广袤,城镇村之间都相隔遥远,往往最近的两地之间都要超过内地两个城市间的距离。从贡萨市到山南桑琼寺一带,车程怎么也得十几个小时。路上还要经过圣湖羊卓雍措。
到了羊湖边上,金鹰的疼痛已经退去。他惊喜地发现,自己浑身的力量增长了很多,身体也比自己最巅峰的时刻还要坚韧数倍。
本来他就以指力见长,本就可手握碎石的他,现在可以将一块坚硬的石头捏成粉末,还不需要用全力。金鹰终于明白,自己把铜碗捏得变形这种手段,在马克等人面前,就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羊湖的水清澈碧蓝,就像镶嵌在群山之中的蓝宝石一般。
众人为美景所染,便在湖边停车玩耍了起来。
辽阔的景象可以直击灵魂,人在天地之间变得无比渺小。似乎可以向天说话,天就能听见,可以对湖细语,湖也能理解。
湖边有大大小小的玛尼堆,都是前来朝圣的藏民用刻有经文的石块垒成,仿佛是一座座小型的佛塔一般。
“老大,那里的雪山叫宁金抗沙,是我们藏地的四大神山之一,这羊湖也是三大神湖之一,这里是最接近神仙的地方啊。”金鹰指了指远处的一座最高的山峰,说道。
“你相信有神仙?”
“原来不信,现在好像有点相信了。”金鹰说道。
一条大鱼从湖面跃起,溅起了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