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淮搂着夏雨棠,轻声软语的哄着,好半天,她才止住了哭泣。
从前,在现代时,爸妈时常想着她结婚生子,儿女成群,幸福的过一生。
可是直到她身死,她也没能让爸妈看到她的幸福。
如今她独自穿来这异世,有了疼她爱她,要与她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她的父母却已经和她两世相隔。
宇文淮轻哄着夏雨棠,心道,他的棠儿从前吃了太多的苦,就几件首饰衣服,就感动成这个样子。
宇文淮把夏雨棠拉出自己怀抱,抓着她的手,把一串钥匙放在夏雨棠的手中,“辛苦王妃为本王执掌府中馈。”
这边,老六带着谢迎去了寒山寺,寒山寺香火鼎盛,有许多人求姻缘问前程。
当老六带谢迎去寒山寺,不问姻缘,也不求前程,更不占凶吉,而是杨靖葬于寒山寺后山。
杨靖当年,射杀了自己的儿子,断了杨家血脉,有愧于自己的儿子,说无颜去地下见列祖列宗,便让人把他葬在了寒山寺。
老六把带来的水果,一一摆在杨靖墓碑前,絮絮叨叨的说道:
“杨兄,这么久没来看你,勿怪,老弟我这次偶遇兆儿,才得知他当年并没有死,他长大了,很像你,出落成丰神俊逸的模样,所以便把他带回了京,来给你看看,你若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老六说着点燃了香,执在手中,朝着墓碑作揖行礼,然后把香插在墓前。
谢迎站在一旁,盯着墓碑,前尘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从脑海里一一闪过。
从前的杨国公府,严厉的父亲,天不亮就把他从床上揪起来练功,常年卧病在床的母亲。
桐城穿心而过的箭支,被赵王一刀斩断的两根脚趾,数九寒天,堆积如山的尸骨堆里,他艰难爬行。
人来人往的街头,伤重难愈的他,奄奄一息的蜷缩着肮脏的身子,藏身于满是污泥的小巷里,冷眸看着不再属于他的繁华世界。
他因为被好心人赏了一个肉包子,便引来一群乞丐的哄抢殴打,他们将他的脸踩在地上,唾沫吐了他满脸,他们叫他痨病鬼,他如狗一样的活着。
他以为他挨不过那个寒冷的冬天,一次次在孤寂的夜里,抬头看见漫天繁星,次日清晨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那年的春天来得那样迟,一天,一个小女孩跟着自己的母亲出来,她看到蜷缩在角落里,满脸伤痕的谢迎,说他好可怜,送了他一支开的正好的迎春花。
他把那花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原来春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了吗?
他从桐城被自己的父亲射杀抛弃以来,第一次觉得,他不该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他得活着,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然而,他的念头刚起,就被几个乞丐踢翻在地,他一阵咳嗽,气血上涌,鲜血从嘴角流出,拳头和脚如雨点一般落下来。
他咳个不停,双手第一次在挨打时没有护着头,而是把那朵如新生般的迎春花,紧紧的护在了怀里。
就在这时,那个送他迎春花的小女孩,与母亲走失,又折回了这里。
看着一群乞丐凶神恶煞的殴打谢迎,吓得失声尖叫。
她的尖叫声,让那群乞丐转头,看到了独自一人的小女孩,围了上来,拉扯着她,往巷子深处走去。
小女孩惊恐的眼神在谢迎的眼前划过,他慢慢的扶着墙壁爬起身来,抄起一旁的棍子,踉跄着跟了过去。
心中突然升腾而起的勇气,夹杂着怒意,让他一棍子打在了,撕扯小女孩衣服的那个乞丐头子脑袋上。
那是他被欺负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反抗,那乞丐头子头上流着血,转头看着他。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冰冷嗜血,那乞丐头子呆愣在场,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又是一棍打了下去,才让所有乞丐回过神来,冲着他围了上来,他挥舞着棍子,以前在国公府时练的动作,行云流水的被他用了出来。
虽是气喘吁吁,脚步虚浮,虽然随时都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但终究,打跑了那些乞丐。
小女孩跟着来寻他的母亲回家了,他也获得了新生,心中的恨意和那朵风干的迎春,支撑着一年又一年,好好的活下去。
如今才真切的感受到,他恨了那么多年的人,早已经去世多年。
起初知道他已经去世时,心里暴起满腔的怒意。
后来一路回京,看到夏雨棠在京城遇刺时,为了救那个羊癫疯的小女孩,差点死于刺客刀下。
她说那是她身为医者的使命,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突然就没那么恨了,怒意也渐渐消散。
保护百姓免遭屠戮,守护孤城不被铁骑踏平,是他父亲的使命,为了这个使命,可以牺牲他儿子,牺牲他自己的性命。
那一刻他才慢慢意识到,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却是个好将军。
“来,给你父亲磕个头,上炷香。”老六出声,打断了谢迎的思绪。
谢迎上前,接过老六手里的香,直直的跪了下去,眼神庄重,“晚辈谢迎,拜祭杨将军。”
说完,便“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插香起身,快步走到一旁,解下马的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
“驾!”谢迎骑马,朝前奔去。
老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后的墓碑,“杨兄,以后我再带他来看你。”
说罢,转身骑马,朝着谢迎的方向追去。
谢迎一路狂奔,万千情绪,一时直冲脑门,他的眼眶通红,不敢在他坟前多停留一分。
下山的路并不是很陡,今日因为天气寒冷,香客们还没有来,所以一路上也没什么人。
快到寒山寺山脚时,一个拐弯处,却突然走出一个夫人和一个女子。
谢迎急急的勒马,马却依旧直冲着两人的方向而去。
“让开!”谢迎大喊道。
那对母女,却像吓傻了一般,母亲抱着女儿的身子,颤抖着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