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大兴安岭的女猎手，对于兔子走什么道，山鸡会在哪里下蛋，如何剥张完整的狐狸皮，全都熟稔有余。
就是放眼整个松塔县，比她好的猎人，恐怕都没几个。
但她从小跟着老妈，流离失所，饱一顿饥一顿，喝酒准当喝醉，哪里有闲功夫，坐下来学习饮茶之道？
她只是觉得老家伙不痛快，一忽儿硬气一忽儿软，至于他装逼的套路，则全然理解不了。
至于玉骨人和小黑，就更加不懂了。
但玉骨人毕竟活得足够长，在三人中算是最有见识的，看出龙翼有戏弄的意思，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打算把装逼的道人揍个半死，再教教他如何说话。
小黑同气连枝，更是龇牙咧嘴，随时准备撕扯交战。
“你俩干啥？斯文些！”雪媂瞪了祂俩一眼，马上都老实了，摆出人畜无害的架势。
不过已经够了，方才的一刹那，龙翼已听到骨骼碎裂的响声，他面上不动声色，后背早已湿透了。
情知跟这小姑娘不能太弯弯绕，还是老老实实，有一说一吧。
“我和心宗打过交道，略略了解一点儿，不过不多。今日有家事需要处理，再说这里腌臜如此，不是说话的地儿，你们住在哪里？明日我登门拜访。”
雪媂总算听懂了。
人家今天不想跟她谈，尤其不想在这里谈。
可以理解，龙胜是龙家的支柱，出了如此大的变故，肯定是先处理自己的事情。
她不好再勉强什么，客客气气的道：“岂敢劳动大驾，您定时间和地点，我们过来。”
如今的雪媂，已非初出茅庐，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经历过几次生死，她已经明白了不能随意让人看底牌。
蓝家在姑苏的秘密基地，以及她们的人手力量，都不能轻易暴露给任何人。
“好！”见她如此谦逊，龙翼反有点不好意思。
“明天中午，青岩山老宅，在下恭候姑娘芳驾。”
送到电梯口，目送指示灯跳转，停在了最底层，龙翼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长长舒了口气。
他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在门口的垃圾桶上，杯身上沁了一层汗。
“心宗，雪媂。她姓雪啊！”龙翼喃喃自语。
在短短几秒钟内，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虽不知姓雪有什么了不起，但龙骧害怕极了。
他从未见过大伯如此失态，在满屋子血肉中没有，听到梼杌时也没有，唯独对雪媂的姓感慨不已。
不仅他没有，龙越和龙翼从小一起长大，也没有见过他怕过什么。
“大哥，您没事吧？”
“啊，没事！”龙翼挺了挺腰，恢复了神志。
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尤其不能在兄弟和侄儿面前丢人。
“骧儿，这些日子待在家中，好好练功，没事别到处乱跑。”
“知道了大伯！”龙骧变得很乖。
能让大伯如此慎重，恐怕事态非常严重了。
“走吧，去看看龙胜。”龙翼站起来，率先走出了房间。
不知是错觉，还是他真的老了，走在身后的龙越父子，都感到他背影有些驼。
十九楼，总裁办公室门口。
黑衣道装女子俏丽冷漠，宛若秋风萧瑟。
她怎么回来了？
虽然心中隐隐升起不快，龙越还是马上堆起了笑容，因为对方是龙鱼。
“鱼儿回来了！”
“越叔！”龙鱼低头行礼。
龙翼潜心修道，并未娶妻婚配，更无生得一儿半女。
十多年前，征战密宗鬼教时，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个女婴，为她起名为龙鱼。
从呱呱学语到言传身教，他可谓是标准的奶爸。
龙鱼也很争气，学得了一身厉害的本领，成为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就是放眼整个龙家，能与之比肩的人也很少。
但奇怪的是，龙翼没有给她女儿的身份，也没承认是徒弟。
到了十四岁，就把龙鱼放到江湖中历练，时而与人组队，时而单独拼杀，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她和龙翼一样，都是龙家最重要的编外人。
当龙越还在关注龙鱼时，龙骧已看到了龙胜，准确的说，是龙胜的皮。
经历过13楼的惊魂，以及地下室遭遇怪物，在不到半日的时间里，他已迅速成熟了。
但看到龙胜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再次呕吐了。
“龙胜……”龙越哑然失声。
喜伯汇报时，说龙胜死法蹊跷，但没想到只剩下了一张皮。
一张很干净的皮，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
地上甚至没有血渍，仿佛这张皮从来就放在这里，是屋中的摆设一般。
这张皮不是搭在椅子上，而是端端正正的坐着，就像中间有某种支撑。如果这张皮骤然站起，朝他们走过来，龙越丝毫不觉得奇怪。
“剥皮实草，是密宗鬼教的秘法。”龙翼沉声解释，眼中狠光闪过。
早在二十年前，鬼神教就被他带人亲手所灭，没有漏网之鱼。
龙越看向龙鱼。
龙鱼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
“不是鱼儿。”龙翼摇了摇头。
他对龙鱼了如指掌，包括每根寒毛。
“会不会是功法流出？”
“可能。”龙翼的回答很简短。
当年扫荡密宗鬼教，虽然已把功法付之一炬，谁知道会不会疏忽，恰好有几页秘籍留下了。
龙越亦想到了这种可能：“当年参战的人，我会亲自把关，逐一过一遍。”
“嗯。”龙翼露出赞许的目光。
这才是龙家话事人，这才是我想要的龙越。
“小心些，尽量不要打草惊蛇，龙阁中的鬼神丹，可以拿出来当诱饵。”
“明白了，大哥。”
事情走到现在，他对龙翼再无怀疑，马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龙胜高科的当家人，不然容易引发市场动荡。”
龙翼点点头，表示认可。
“有合适的人选吗？”
“龙胜的弟弟龙利，这些年一直负责销售，业绩还不错。”
可是龙翼想都没想，就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龙利擅长社交，是跑销售的好手，但为人简单粗暴，不适合当领军者。”
虽然他长期不在龙家，对家族中人还是很熟悉，谁什么性格，能否担当大任，他心中有谱。
龙越不敢再随意发言了。
说不定龙翼早已有了人选，他用余光看向龙鱼，心中像是有一面鼓，七上八下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