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冰雪这么说,杨奇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他也只好作罢,开口说道:“好吧,那我先下地了,你病刚好,就好生待在家里,别太劳累了。”
冰雪温柔地笑了笑,点头轻声说道:“嗯,我知道了。”
看到冰雪那悦目的笑容,杨奇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心想自己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
“那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小心。”杨奇扛起一旁的锄头,对着冰雪告别道。
冰雪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路上也注意安全。”
好一番告别,杨奇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冰雪站在门口目送着杨奇,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自己才转身回到了屋里。
房间里,冰雪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前方,脑海中不断着整理着混乱的思绪,看了看眼前房间的陈设,这里所有的一切于自己曾经幻想的场景一模一样,虽然刚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但现在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里并非芪树创造的幻界,而是源自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修炼到这一步,冰雪对于心魔幻境自然也无比熟悉,但此刻的情况却又有所不同,由心魔产生的幻境,更多是人们内心最不愿面对的事物,以让人产生恐惧感从而动摇道心,可她现在所面临的幻境却不是这样的,别说是产生恐惧感了,这甚至是冰雪曾经所憧憬过的场景,虽然自己已经近乎遗忘了。
呆坐良久,冰雪缓缓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整理着房间,屋里什么位置摆放着什么东西她都十分清楚,仿佛她原本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
理清了思绪,冰雪便以“杨奇”的妻子自居在此住了下来,过着平淡的生活。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冰雪好似忘了芪树的机缘,忘了修仙界的尔虞我诈,脑子里只有生活里的油盐酱醋,此刻的她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乘境修士,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间女子。
时间在平淡的生活中一点点流逝,冰雪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安心,虽然清贫,但却十分踏实,自己还有一个很爱自己的丈夫,两人相敬如宾,一起携手努力生活,给了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打心底感到幸福。
这几年,冰雪都在家中做内务,将家中的一切管理的井井有条,让劳作一天的杨奇回家后能吃上一桌热腾腾的饭菜,能洗上一个舒坦的热水澡。虽然她自己有说过想和杨奇一起下地,但杨奇却说她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让她顶着烈日干那些粗活,拗不过他,冰雪也只好放弃。
在这里,冰雪两人一个是孤儿,一个是弃婴,因此几乎没有什么亲朋来往,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不过两人对此也没有感到不满,相反觉得两人能相遇,已经是上天赐给他们最好的礼物了。他们都相信,只要两人携手,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一年,两年……岁月如梭,弹指一瞬 ,很多年便已过去,冰雪就在这远离修仙的偏远之地过着没有波澜的生活,与杨奇执手相望的每一天,她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
就这样,冰雪在这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中度过了自己的青年、中年,待到她回过神之际,才发现自己那湛蓝的秀发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光亮,其中还掺杂着几缕苍白的发丝。
一天,冰雪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变得沧桑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她就这样愣愣看着镜子的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门外传来的一阵动静,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走进了房间内,当看到呆坐的冰雪时忍不住笑了笑,开口道:“怎么了?”
听到声音,冰雪回过神,转头看向门口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开口回道:“没事,太久都没好好打理自己了,想着梳个头来着。”
闻言,来人笑着说道:“有什么好打理的,这就我们两个人,都老夫老妻的了哪里用得着这么讲究?”
来人正是杨奇,岁月蹉跎,如今的他也不再是那个精壮的青年,和冰雪一样,脸上充满了沧桑,但在见到冰雪时浮现出的幸福笑容还是一如当年。
冰雪笑了笑,开口说道:“那怎么成,我可不想被你嫌弃。”
杨奇踱步到冰雪身后,伸手抚上冰雪的发丝,随后将她别着的发簪取下,看着冰雪散开的发丝,笑着说道:“都一起过那么多年的日子了,哪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妻子。”
冰雪说道:“那也不行,我还不想服老呢。”
杨奇拿起梳妆台的梳子,听到冰雪这么说,边帮她梳头边笑着说道:“好,咱不服老,你还是我那个年轻漂亮的妻子,我也还是那个精壮能干的小伙。”话音落下,透过铜镜,两人对视在了一起,又是相视一笑,场面显得无比温馨。
忽然,冰雪止住笑意,眼帘低垂,有些低落地说道:“杨奇,你对我好了一辈子,可是我却没能为你生下一个孩子,你会怨我吗?”
闻言,杨奇只是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怎么会呢,能遇见你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我哪里还敢奢求那么多。我不否认很希望能有个孩子,但这种事谁都强求不来,没有便没有罢,这么多年你我也攒够了钱,等再过几年就搬进城里去吧,也不用担心动不了的时候没人养没人埋的。”
冰雪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杨奇,深情地说道:“杨奇,这辈子我能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杨奇停下手中的动作,右手轻轻地搭在了冰雪的肩膀上,注视着镜中冰雪的眼睛,开口回道:“我也是,和你相遇,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即使是透过铜镜,冰雪依旧能看到杨奇那坚定如初的眼神,心中无比感动,抬手抚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两人都没有言语,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对彼此的心意早已无需再说明什么,他们早已用时间证明了一切。
……
又几年后,两人也正式迎来了老年阶段,即使嘴上说着不服老,但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后,终究还是击垮了冰雪的身体,为了方便看病,两人提前搬到了城里,用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买下了一座小房子,雇了几个人,开始他们的养老生活。
虽然有杨奇的精心照顾,但冰雪的身体状况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卧病在床。看着被病魔折磨的冰雪,杨奇虽然心疼,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努力保持着乐观的样子,不让冰雪为其他事操劳。
而冰雪看着每天为自己操劳的杨奇,心中充满了愧疚,他已经照顾了自己一辈子,没想到老了还是要他照顾。不过对此冰雪也只是将其隐藏在了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杨奇不会想看到她这个样子。
岁月,是无情的,不管请多好的大夫,人的生命始终是有限的,卧病几年,冰雪终究还是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咳咳咳……”
卧室床上,冰雪不停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眼神也显得我无比浑浊,浑身透露着死气,俨然是一副风中残烛的模样,好似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许久,冰雪顺了气暂时止住了咳嗽,偏头用浑浊的眼神看向站在床前的杨奇,费力地扯出一丝微笑,开口说道:“我的时间好像要到了。”
听到冰雪的话,站在一旁的杨奇却没有任何动作,脸上没有任何忧伤的神情,甚至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她,好似就盼着冰雪快点断气一般。
许久,杨奇语出惊人道:“快点死吧老太婆,这些年我真是受够了,真不知道我当初是着了什么魔把你带到城里,就应该把你丢在外面自生自灭。”杨奇在说出这句话时,眼中满是嫌弃,仿佛曾经对冰雪的爱意都是虚假的,此刻只想着能摆脱她一般。
面对杨奇这副陌生的样子以及恶毒的语言,冰雪却只是无力地笑了笑,虚弱的说道:“果然还是有这关啊,真是遗憾,还以为最后能在你不舍的目光下幸福的死去呢。”
话音落下,冰雪便闭上了眼睛,身上的死气陡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开始出现若隐若现的道蕴,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道蕴变得越来越明显。看到这一幕,杨奇浑浊的瞳孔忍不住一缩,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听到杨奇气急败坏的声音,冰雪缓缓睁开双眼,虽然看上去依然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但眼神却再次变得清澈坚定。
许久,冰雪对着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里曾经是我梦想的地方,我也确实有好几次都想沉溺在这里,但我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的心魔境,根本难不住我。”
顿了顿,冰雪又接着说道:“还有,他绝对不会说刚才那番话,即使他真的不爱我也不会,这是你最大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