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易走了，带着满心的敬服和感动。
一旁的顾诚则是望着这一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知道隋唐并非是刻意收买人心，他是真真切切的尊重那些士兵，但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为其折服。
送走了耿易，隋唐并没有立刻回军营，他带着顾诚、任原和计都折罗沿着长街走向了燕王府的位置。
那里是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尽管这记忆里充斥着烈火、鲜血和死亡。
燕王城拥有人口近四十七万，是名副其实的巨城，当然，它能成为如此巨城，自然是要归功于燕王姜欢。
可惜他死了，连王府也被殷无恨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隋唐心潮起伏。
偌大的一座府邸，只剩下了门口那两尊似在悲鸣的狻猊巨兽，还有那刻着‘镇国柱石’的石碑。
只是，如今狻猊巨兽和石碑上早已落满灰尘，而在灰尘之下还隐藏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渍，好似在提醒着隋唐，那一夜这里发生的惨烈厮杀。
隋唐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良久，他才缓步走上前去，脚下是半块牌匾，残损的部分已经化作了飞灰，只剩下一个硕大的燕字，藏在废墟之中。
“顾诚，你说我的父母到底是何等样人？”一直沉默着的隋唐终于开了口。
一直以来，这都是他极力回避的问题。
他曾以为自己是燕王姜欢的儿子，毕竟能让镇远将军言方亲自护送，甚至不惜为此付出性命，自己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无论是那些零碎的记忆，或者言葬月和雷洪，却都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提及，甚至当日在军都山上，雷洪很明显的绕过了这个话题。
而且，若自己真是姜欢的儿子，那怎么会连姜泰这个所谓的燕王世子都不认识他。
只是，若不是姜欢的儿子，那自己的身份又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能将你教导成这般大仁、大智、大勇，令尊令堂想必也定是惊才绝艳之人。”顾诚微笑着回答道。
“可惜，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隋唐遗憾的摇了摇头。
死后重生，灵魂穿越，让他的记忆出现了极其严重的残损，除了那些零零碎碎的梦境，自己竟然再找不到丝毫的线索。
他原本期望来到这里可以得到一些答案，可满眼的残垣断壁，使这里早已失去了曾经的模样。
仍旧是一团迷雾。
不过既然没有答案，那就暂且放下吧，自己重生归来，命运便需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曾经，终究是已经过去。
隋唐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多想，他将目光转向了那块刻着‘镇国柱石’的石碑。
“卫国戍边，舍生忘死，却不想，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顾诚，你说这是为什么？”
自从来到这里，顾诚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沉默，他能感受到隋唐情绪的剧烈变化，只是面对此情此景，连他都不知该从何处入手，才能安慰到眼前的这个朋友。
“此事牵扯巨大，如今可以肯定京都三大门阀都牵扯在内，甚至包括姜皇姜宣也脱不了干系。”
顾诚见隋唐情绪平稳了下来，悄悄松了口气，开始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
“姜皇姜宣？”隋唐诧异的看了顾诚一眼。
“那可是他的儿子啊，他竟然如此残忍？”
“哼！儿子，天家无亲，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姜欢的宠妃青雀儿，在他死后，便被姜宣纳入了后宫，如今可是极尽恩宠。”
隋唐震惊了，顾诚的话像一道惊雷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自来到姜国之后，他一路马不停蹄的发展着自己的势力，确实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
今日听顾诚所言，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莫名的荒诞。
“诛杀亲子，抢夺儿媳，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安稳的坐在那高高的御座之上，统治着这偌大的帝国，真是讽刺啊！”
隋唐嘴角泛起一丝嘲弄。
“难怪这两年间天灾人祸，叛乱蜂起，有这样的皇帝，百姓何时才能真正的衣食无忧，平安喜乐。”隋唐复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姜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隋唐，这所谓的永生教，不过是一个开始。”顾诚的声音很轻，但他的神态却分外的自信，自信到任何人都不会去质疑他所说的话。
隋唐愣住了，他定定的看着顾诚，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天下大乱的惨状。
百姓流离、城池破碎，自己从北地郡一路走到燕郡，其实已经看到过这样的景象，这也是他为何如此急于行军的原因。
只是，他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以后会如何？”隋唐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点痒，连声音也开始干涩起来。
“永生教的覆灭已成定局。”顾诚先是非常肯定的给出了答案。
紧接着他又带着几分轻视说道：“别看那所谓的煌煌十郡之地，黏连百万之众，可仅凭咱们一家便平定了北地郡，如今燕郡也被咱们和燕山王军合力拿下，前后不过才两个月。”
“隋唐，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普通百姓根本就斗不过门阀世家和地方豪族。”顾诚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感慨。
“门阀世家？地方豪族？”隋唐低下头去轻声念叨着，随后，他突然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的问道：“你是说那些私军？”
眼见隋唐反应如此之快，顾诚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是转眼，脸上便多出了些许嘲讽。
“也不知道哪个蠢货给姜宣提的这个主意，允许各地世家豪族，自行招募军队，抵御贼寇。”
隋唐明白了，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一个人。
世家豪族手中有钱有粮，如今再加上军队，一旦永生教之乱平息，这些世家豪族将会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势力。
届时面对这些新兴势力，朝廷根本无法将其有效控制。
隋唐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许多多历史书籍中的记载。
“所以......”隋唐的脸色异常凝重。
“所以，永生教就是一块巨大的肥肉，它能养肥很多人，包括我们！”
顾诚意味深长的看着隋唐，那如渊似海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无尽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