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孟鹰惊惧，旋即抬头望向高处。
他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停在山坳争执，完全没留意到山上何时站满了人。
两边顶上，黑压压地聚集着一长排人，在月色与火把的映照下，锐利的寒光齐刷刷地瞄准山坳内的聚在一起的宗亲军。
弓箭手？！
什么时候来的弓箭手？
数不清的弓箭，只要稍一松手，便能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
此时此刻，无论是孟鹰还是梁守敬，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悄悄挪动脚步。
两人本能地背靠背而立，各自面朝一边山脊，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用眼角余光搜寻着可以躲过这场压倒性厮杀的地方。
孟鹰眼珠滴溜溜张望，试图找到刚刚那个喊话的男人，可入目尽是密密麻麻的影子，肉眼根本搜索不出来。
可以辨认出，那是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
孟鹰不作他想，如今的中原，哪还有什么北辕、东陈、大毅，普天之下，大地之上，无一不属于轩辕国。
而敢以“朕”自称的人，除了轩辕国恒帝，孟鹰也想不出第二人。
说来他也未见过恒帝真容，只听闻这位年轻帝王昔日乃是北辕少将，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称帝后又亲自率军南下。
要想打探到他的情况并非难事，然而，也仅限于身高长相而已，再无其他情报。
孟鹰暗自描绘出一个年轻而又嚣张跋扈的毛头小子形象，只是，脑海中男子的长相，与此刻传入耳中的威严冷冽声线极不相符。
“孟鹰！不是想见朕吗？朕就在此处，你当如何？”
气息虽然沉稳，孟鹰却从男人的呼吸中嗅到了浓烈的杀意，这绝非一个年轻且阅历浅薄的儿郎所能拥有的沉稳气势。
孟鹰愈发惶恐不安。
就在此时，上方队列的中段有了动静，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策马走出队列，其语气骤然狠厉。
“孟鹰！你竟敢劫走朕的皇后，这笔账，朕现在就和你好好算一算。”
山顶上火把接连燃起，照亮了这支如鬼魅般前来索命的军队。
骑兵与步兵林立，明黄色的龙纹帅旗高高飘扬，旁边还有一面象征铁血军的「狮」头军旗。
战马嘶鸣声，刀刃箭头尽皆展露。
如此军容严整、气势磅礴，哪有半分慌乱出城寻人的狼狈之态？
孟鹰骇然，怎么都压不下心里头的惊愕和恐慌。
不对劲。
独孤皇后都失踪了，恒帝怎会还有闲情埋伏在这里？
转念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哼！果真是江山比美人重要，怕不是今夜出城根本不是为了寻皇后，是要引诱他追过来。
孟鹰用力一拍大腿。
他失算了！
看来今夜此战在所难免，也罢，反正他本就是冲着恒帝而来，早动手晚动手都一样，恒帝自己送上门，还省了他不少功夫。
孟鹰不再沉默，想要回敬恒帝一句，视线触及那密如蚁群的箭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高声喊道：“恒帝，南蛮与轩辕向来相安无事，宋伦率三十万南蛮王军出逃，本王才会带兵进入中原。”
“至于你说我劫走皇后，更是无稽之谈。我与独孤皇后无冤无仇，干什么劫走她？本王看你啊，还是太过年轻，容易被有心之人蒙蔽，南蛮王军中也有不少人精通易容术，说不定啊，是宋伦遣人劫走了皇后。”
见他将矛头指向宋伦，墨清砚反而不屑冷笑。
“朕有提一句易容术吗？你怎么就知道皇后是被易容术蒙骗的？”
见孟鹰呆愣的神情，墨清砚语气更为嘲讽：“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此事无关，那你又如何得知皇后是遭易容术所骗，才被人劫走？”
梁守敬在心中暗骂孟鹰一句愚不可及，竟然不打自招。
孟鹰显然也是愣住，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他来回扫视两边山脊的轩辕军，反而冷静了下来，今晚这种情况，对他很不利。
思来想去，只能顾左而言他，找机会全身而退。
“这是宗亲王和南蛮王之间的斗争，恒帝！你让宋伦出来，南蛮族内部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轮不到轩辕国跑来多管闲事。”
墨清砚轻轻一笑，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小孩子争抢食物的胡闹行为那般，不屑一顾。
“如今宋伦才是南蛮王，统领南蛮全族。他早已呈上国书，南蛮正式内属轩辕国，既是属国内斗，朕自要过问。你不过一区区宗亲王，没资格过问此等家国大事。”
被墨清砚用他刚才那番措辞怼回来，孟鹰大怒。
“呸！就凭那个半路跑出来的野种？”他往地上吐了一口。
这恒帝，不愧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出口文邹邹，一副义正言辞之态。
谁不知宋伦的生母和独孤皇后同属草原伽罗部一脉，和恒帝便是姻亲关系。
孟鹰认定轩辕国是想假借私人关系出兵南蛮，偏生恒帝将此事上升至国事。
他不禁揣测，当初孟枳自中原寻回宋伦继任南蛮王，会不会就是轩辕国的手笔，利用宋伦名正言顺吞下南蛮。
这个猜测一出，孟鹰愈加觉得宋伦或许根本不是孟枳的亲儿，是轩辕国有预谋派人冒认的！
越想越气，弯刀一挥，划出一道刀风，怒喝道：“宋伦在中原长大，自然向着你们。他根本就不是南蛮人，无权替南蛮做决定！呵…内属？你说得好听，到时候南蛮就成你们的走狗了。”
事涉南蛮，梁守敬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成见，和孟鹰一致对外。
他也用刀指着上方，道：“恒帝，你别多管闲事，我们生不作中原人，死不当中原鬼。”
“话不投机。”墨清砚缓缓抬起手，食指一动，唇齿微张，轻哼出一个字——
“杀。”
立于他两侧的元榛与鬼面军师早等候多时，只等他一声令下。
鬼面军师马上抬起手，大吼：“放箭！”
“冲啊！”元榛高举两柄战斧，率先策马俯冲下山，铁血军骑兵紧跟其后。
草原勇士出身的铁血军尤其擅长马术，此刻在陡峭的山脊更能见真章。
身披皮革的战马如同奔跑在平地上那般自如。
骑兵们快速冲入山坳，几个来回就将聚成一团的宗亲军冲散。
在弓箭队掩护下，铁血军骑兵势如破竹。
他们几人为一组，将冲散开来的宗亲兵合围在一个个小圆内，手起刀落就扫下一批。
那边孟鹰和梁守敬也被冲开了，只能各自与逼近的敌人厮杀。
两人数次想突破重围冲出去，尤其是梁守敬，他一心想冲上山坡对上恒帝，报刚才遭受伏击刺杀的仇，又被一波接一波不间断的箭雨逼退回来。
梁守敬咬紧后槽牙，怒吼：“恒帝！有本事下来和我决斗，躲在一旁算什么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