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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偶然碰到个朋友,美国来的,聊了聊。”刘祺君头也没抬,继续逗着小孩,“来,叫爸爸。”

众人本来还在为他轻描淡写的话里隐藏的炸弹而震惊,听到这句寇欣先炸了:“我才是他爸爸!你谁啊就让我儿子喊爸爸!”

还好他儿子争气,只是嘻嘻地笑,不说话。

黄谦惊讶,又有些不确定:“是……郑予铭?他回来了?”

“不是,他朋友。”刘祺君把小孩还给超级奶爸寇欣,说道,“急着赶过来,没聊多久。”

同桌的人只有他们四个知道郑予铭和刘祺君的事,这场合也不方便多问,就没有再聊。

订婚宴人少,只有双方关系较近的几家亲戚和好朋友到场,繁琐的礼节也省略了,大家关系近,像寻常聚会一样轻松地聊着天。

寇欣抱着儿子说:“要我说直接结婚得了,定什么婚啊。”

刘祺君道:“人家袁静还在国外读书呢,最早也得明年夏天才毕业,周涵不这么定下来,人家被外国帅哥拐跑了怎么办?”

黄谦笑:“你以为就周涵怕啊?袁静爸妈还怕女儿留在国外不回来了呢。”

众人嬉笑着调侃周涵,并八卦着落单的群众,黄谦作为黄金单身汉自然也不能免俗。

“什么时候定下来啊谦少?”寇欣笑嘻嘻地问。

黄谦笑得亦正亦邪:“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不如把你儿子定给我?我铁定为他单身到十八年后。”

寇欣张嘴:“g-u-n-滚!小娃娃你都不放过,禽兽!”

寇欣媳妇早就习惯了他们之间没遮拦的玩笑,闻言只是哈哈大笑:“那感情好,不如从明天开始我把儿子教给咱儿媳妇养吧?”

黄谦立刻躲开:“别别别,我还是不耽误你家宝贝了,我去祸害别家花朵吧。”

周涵和袁静迎过来,举着酒杯问:“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黄谦翻白眼:“催我婚呢。”

“这事儿你得找大刘家的太后啊!看,我媳妇儿都领回来了,阿姨多靠谱!”周涵揽着袁静的肩膀笑,“是吧媳妇?”

当初他登门造访,让刘大妈给他介绍个靠谱姑娘,刘大妈看着他长大的,对他很是喜爱,特意仔细留意过,把当时还在国外留学读博士的袁静介绍给他。由于袁静在国外,两人只是互相留了电话和邮件聊了半年,等袁静放暑假回来,两人才真正见面。

周涵一向是讨人喜欢的,他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还如此幽默机智事业有成,自然得到了袁静的欢心,两人终于走到一起,羡煞旁人。只是因为袁静的学业还未结束,两家决定先把婚定下来,待袁静毕业回国后再结婚。

“是啊,刘阿姨人很好,你可以咨询一下。”袁静笑着说,主动举起手里的酒杯,“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周涵的订婚宴,来,我们敬各位一杯。”

她是聪慧大方的女人,与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同,她虽然一路读书,却非常沉静,非常有才华,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冷静,身量高挑纤细,五官秀气,与周涵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恭喜恭喜……”众人说着恭喜,连连举杯。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醉了,刘祺君靠着椅背,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轻轻晃着杯子,不说话

黄谦看其他人已经三三两两离开,桌上大家各自聊着,没人注意这里,便问:“今天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遇到郑予铭在美国的朋友?”

“他先认出我的。”刘祺君顿了顿,垂下眼,嘴角露出个浅笑,“他说予铭为我画过一幅画像,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黄谦闻言,轻轻哼了一声,挑眉看他:“我说今天你心情这么好,原来是碰到开心事了。”

他向一边挪了挪,感慨道:“他也在想你啊,挺好……你心里现在得意死了吧?”

“是啊。”刘祺君终于笑出来,“我不是自作多情,多好。”

“怎么会是自作多情呢?”黄谦低叹,“没见过比你们俩还死心眼的人了。”

刘祺君歪头看他:“羡慕吧?”

黄谦呸他,觉得自己就不该给他得瑟的机会。

过了会儿,黄谦犹豫着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这都一年多了……你真熬得住啊?还要等多久?”

“快了吧。”刘祺君眼中平静无波,“他父母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了。”

黄谦听了,嗤笑一声:“没见过你这么曲线救国的。”

刘祺君把杯子里的水晃得都凉了,淡淡地表示:“只要他能回到我身边,辛苦点怕什么,我等得起。”

此话一出,顿时没人说话了。

一旁的寇欣一家子显然也听到了,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过了会儿,还是没心没肺的寇欣抱怨了句:“天涯海角,虐恋情深。”

他媳妇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瞪他:“少说两句。”

寇欣闭嘴。

晚上刘祺君陪他们闹到很晚才回家,他有些醉了,上电梯时浑身难受,脚步虚浮。好不容易回了家,把门打开,鞋子一踢就扑到卫生间吐了个干净。

吐完后舒服多了,他扯开领带扔到一边,去厨房给自己泡了壶蜂蜜水,靠在厨房墙边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还是他和郑予铭同居的房子,只是因为少了另一个主人,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房里的摆设几乎没变,就连客厅的花瓶都是每天换花的。他开了客厅的灯,发现阿姨今天买了束黄玫瑰。他恍惚想起办公室小妹前些天科普的花语,黄玫瑰的花语是什么来着?哦……黄玫瑰的花语是:等待爱情。

他沉沉笑了一声,觉得真是应景。

当时他从美国赶回来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郑予铭把这套房子留给了他,公司的相关变更合同也签了字,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为水木设计的高级合伙人,名下拥有一套价值150万的房子,以及房子里这些大概加起来不止五十万的家具摆设。

要不是他想保留两人最熟悉的回忆,刘祺君拿到产权转让书的时候就想把家里砸了

他从柜子里拿了瓶红酒出来,随手拎了只高脚杯,绕去阳台。

自从郑予铭走后,他就爱上了这里,坐在躺椅上俯瞰这所城市的钢筋铁骨、灯红酒绿。他有时候在这里抽烟,有时候在这里喝酒,有时候在这里看书,有时候什么也不干,就躺在椅子上看着天空发呆。他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刻,可以肆意地想念远方的爱人。

一开始,身边的人总是问他:郑予铭真舍得走?天各一方啊!你就这么追着他跑,甘心吗?

而现在,身边的人总是问他:郑予铭还不回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等得累不累?还要等吗?

刘祺君很少回答他们,他只是这样安静而沉默地等待着,比任何人都笃定。

他一定回来的。因为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我要怎么办?

坐了会儿,他从手机里翻出邮箱,打开收件箱,全部是郑予铭发来的邮件,按照日期由近及远排列着,密密麻麻长达六七十封,他一封都没舍得删,没事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

其实他每封邮件都写了回复,只是全部保存到草稿箱,没一封敢发出去。

他只想知道郑予铭过得怎么样,却不敢说自己过得如何。他怕一旦给了回应,就无法隐藏自己那些泛滥的思念与痛苦,还有他那自私的、狂热的、甚至耍了心机的爱情。

他想从一对父母手里抢回他的儿子,手段又能有多无辜呢?

大约看了半个小时的邮件,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翻开自己曾经写的回复,却发现自己的邮件与郑予铭的相比,实在啰嗦又实在,毫无美感与深度。

他写自己在水木设计帮忙遇到的困难,写那些可爱的同事们,写自己创业的历程与坎坷,写各种各样的客户,写自己学会了辨别杯子的材质,写自己在豆瓣上发了第一篇影评……都是些日常随笔。与郑予铭那些谈天气谈哲学谈电影谈建筑谈设计谈隔壁邻居种的花有多少奇妙的品种甚至是他在路上随手拍下的照片比起来,自己写的实在太无聊了。

像是想获得他的关注,却只是最寻常的小事罢了,即使那些都是他每天最想告诉对方的话。

他的手指再次放在发送两个字上,停顿了许久,却只是隔着几毫米的距离远离屏幕,最终,指腹从屏幕划过,第n次选择了保存至草稿箱。

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再等等,就可以亲口对他说了。

几天之后y接到了刘祺君的邀请,约他去一个本地有名的私房菜馆吃饭y记得这是郑予铭写给他的攻略里提过的一家饭店,顿时兴致盎然。其实他这几天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郑予铭他遇到了刘祺君的事,然而那天的谈论进行到一半刘祺君就有事离开了,让他无法果断地把听了一半的话转述出去。于是他只能在不断好奇和猜测中熬了几天,等待着第二次见面。

这次刘祺君换了比较休闲的衣服y隐约觉得风格有些熟悉,吃饭到一半才想起那是郑予铭喜欢的风格。不过刘祺君与郑予铭气质不太相同,郑予铭穿着显得宽松舒适又文艺的系列服装品牌换成刘祺君来穿,却显得沉稳、温和并且大气疏朗。

郑予铭身上有种外露的斯文,而刘祺君身上有种内敛的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