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卫莘祎明明白白地说出“善堂”两个字,姚纨懿也就不想与他兜圈子了。
“是,在街头巷尾偶然听了一句,原本并未在意,只是这几日在府中越想越觉得不对,今日进宫也是想为陛下分忧。”
岳稚垣没有接话,只是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他并未与卫莘祎打过交道,只知道他曾经男扮女装数年,躲过了大佑前太子卫莘初的暗害,最后还是输给姚纨懿。
“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吧。”
“声东击西,打草惊蛇。”
卫莘祎勾起唇角,眼底里藏着自信和果决。
“林世子的行踪既然已经被对方发现,那他就已然是从暗转明,不如重新铺排一枚暗棋与他里应外合,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日,卫莘祎在正泰宫足足待了有两个时辰,他也是头一次看到岳稚垣和姚纨懿如此这般待他,仿佛是全心信任的样子。
“如此安排,宁侯就可便宜行事了。”
姚纨懿对卫莘祎所提的方案很是赞许,通篇讨论下来也觉得缜密非常。
“多谢陛下。”
原本应该顺势告退离开的卫莘祎却没有迈动步子,眼神中的自信也开始透出点点犹疑。
姚纨懿不明所以,但同为男子的岳稚垣却很明白他的心思,亦或者说是自尊心作祟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岳稚垣用八个字就打消了卫莘祎心头一闪而过的揣测。
“陛下心胸,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姚纨懿也很快会意,笑着说:“朕也可与你说实话,做一个有软肋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卫莘祎恍然大悟,姚纨懿早就知道他的软肋,只要他一日在乎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她就可一日对他放心。
“微臣明白了,此行必不辱使命。”
看着卫莘祎离开,岳稚垣低声对姚纨懿说道:“纨纨,你到底还是心软。”
“我只想这世上狠心的人少一些。”
姚纨懿就与卫莘祎交手几次,知道他心中是有温度和牵挂的,如此最好了。
卫莘祎丝毫未曾耽搁,回到宁侯府后便去见了母亲,连夜收拾了行囊与春幽台的人一道出了城。
老夫人一夜未合眼,第二日就着人去给梁王府的世子侧妃,也就是自己的女儿嘉华县主送信,说明了卫莘祎领了差事的细节。
嘉华县主收到信后脑海中只有几个字,那便是富贵险中求,哥哥这是要拼命了。
他这一走又牵动了两个女人的心。
林宴许收到春幽台的报信,却不知来人到底是谁。
卫莘祎已经是一副贵公子哥的样子,兴致盎然地到了善堂门前。
几番言语交锋之后,卫莘祎用春幽台查到的暗语顺利进入了善堂的后山,所见情景也着实让他心惊肉跳了一番,硬是将这份胆寒压了下来。
是夜,善堂的厨房起火,因为靠近柴房,火势竟然很快就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
守在善堂外面的林宴许一行人等着接应,先是在路上使绊拖慢了救水队的步子,又提前使人去姜府外头喊叫传递信息,城中混乱不堪,更有利于各路人马趁乱行事。
卫莘祎只叫了两个姑娘在房中唱曲逗乐,酒水是一壶接着一壶往嘴里灌,眼神迷离呈醉酒状,直到外面响起了“走水”的声音。
两个姑娘神情紧张地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卫莘祎瞬间恢复了清醒,推门而出。
他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方才将他引路至后山的老妇人,明显就是这暗娼妓馆的老鸨。卫莘祎悄悄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一处假山,只见她旋动石块,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暗门。
另一边,姑娘和嫖客们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火被吓得手足无措,低声尖叫中突然冒出了一句十分突兀的煽动:“快跑呀!”
快跑,跑哪儿去?
嫖客们自然是要拢着外衫往外跑,而那些姑娘大部分自懂事起就住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如今真能逃出生天吗?
林宴许终究还是没有白等,在形形色色的避难公子哥中,还是成功接到了五六个吓得煞白却还在强自震惊的年轻女子。
姜运贺闻讯亲自带人前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林宴许等人,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景象,直接下令:“外逃者,全部射杀,不必留了。”
原本还在沐一媛怀中瑟瑟发抖的女子听了这话突然冷静了下来,她侧过脸看着不远处的姜运贺,他冷血无情,杀伐果决,视她们姐妹的性命如无物。这样丧尽天良之辈,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才对!
“你们是朝廷的人。”
她的语气笃定,看得沐一媛几乎是无意识地点头承认,林宴许想拦也未及。
“我愿意帮你,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我的那些姐妹,能救多少,你们便要救出多少。”
她知道今夜的火起得蹊跷,这几个人怎么刚好就在善堂外来围堵她们?要求他们救出所有受难少女并不现实,更何况还有姜运贺的打手从中作梗。
“还有呢?”
“姜运贺,还有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都必须受到严惩!”
“一切都由陛下圣裁,但你放心,只要有人证物证,他绝跑不了。”
女子仔细端详了面前的男子,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哪位大人?”
“临安侯世子,林宴许。”
女子终于想起来了:“皖南盐案,是你查的?”
“不错。”
“好,我信你。”
那女子只能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以求老天开眼。
姜运贺的人下手极狠,很快就一路杀到了后山,并把火势慢慢控制住了。
卫莘祎在暗室得手之后,发现人群逐渐散去,他也赶紧装成其中的一名嫖客,生生地从姜运贺的身边擦肩而过。
春幽台竭尽全力,只救出了七名被困女子,林宴许不敢恋战,立刻带着人就离开了。
卫莘祎从另一个方向出城,从他抵达到离开,前后不过半天时间,却在姜运贺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抓到了他的滔天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