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柠在茶铺坐到了天黑。
果然,在城门快要关闭前,方润之与囚袅来到茶铺。
囚袅是一身东宁山庄弟子装扮,一见到钱柠立刻拉住她的手,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小姐,你去哪儿了,让我担心死了。”
钱柠拍拍她的手:“以后我再和你说,现在城门快要关闭了,我们得赶紧出城。”
她又对方润之说:“师兄,谢谢你把囚袅送出来。如果以后有机会见面我们再细聊。”
说完,她就要拉着囚袅走。
方润之叫住她:“师妹,我送你们出城吧?”
他还是不放心她们,这一去又不知几年才能相见。
钱柠回头嫣然一笑:“师兄,庄主身体抱恙,你还要在身边伺候,就不劳烦师兄了。我刚才租了马车在城外候着,等我到了容身的地方,定会给你消息。再见了。”
她转身连头也没回拉着囚袅便向城外走去。
方润之立在那里,看着钱柠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五味杂陈。
钱柠向来是这样寡淡的性子,仿佛世间一切情感都与她无缘。她可以心无杂念转身就走,而他呢,依旧放不下。
从她踏入东宁山庄那日,她就已经住进他的心里。七年的相伴,她就没有一点感觉吗?每次他要主动诉说自己心事的时候,却总被钱柠这样或那样的事打断。
他知道她大多时候是不开心的,也许是因为有很多功课要做,或是有很多书要看,剑要学,所以她总是很紧张,人也冷得就像高山上的雪,从不想被融化。
可是三年不见,她依旧如以前的性子,甚至把自己包裹得更加紧实,不容人接近半步,让人见了很心疼。
他既想怜惜她,又有点怨她。可是,他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钱柠与囚袅走出城门,果然看到城外的树林边有辆马车正等着她们。钱柠与车夫打了招呼,二人上了马车。
钱柠看出囚袅有心事,便问道:“怎么?你不愿意走?”
囚袅的眼睛里留恋出不舍:“不是不愿意走,而是我们刚到鄢城几天,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所,结果又得离开。我们为何总这样居无定所呢?”
钱柠打开囚袅带来的包裹,翻看着里面的东西,淡然道:“等我们找到落脚地,不就不是居无定所了。”
囚袅问:“我们是回京吗?”
“你这么想回京?你不是说那个宅子又破又小不喜欢住吗?”
“那总比在外面漂泊强吧?虽说不是很想回去,但毕竟京城比这里安全。这几日鄢城里无故多了很多人,他们不像是来做生意的,看着倒像是士兵或是强盗。因为他们走在街上各个虎视眈眈,让人见了害怕。咱们客栈的伙计都不敢出门采购了,生怕被抢了或是被抓壮丁充军。听鄢城人说,他们有可能就是涂国士兵,伪装成老百姓进城,可能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有大事发生?”
钱柠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大概是要打仗了吧,要不然涂国干嘛派那么多士兵驻扎在鄢城。那司马无逸现在正在病中,等他彻底好了,估计就要有所行动了。
钱柠肯定道:“所以,我们不回京城。”
囚袅奇怪:“为什么呀?我们现在都无处可去了,回京城应该算是稳妥。回去后给陛下服个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当公主了,但总有住的地方吧?我想陛下总会应允的。”
钱柠苦笑,囚袅想得太天真了,一旦踏上回京的路,她们就是死路一条。
囚袅追问:“那我们去哪儿?回道观?还是满月楼?”
见钱柠的眸子黯淡下来,她自知说错了话。
“我知道我说得不对,但是我还是想和公主说,你看这几年来我们到处奔波,可哪个地方都待不下去。本来我还以为会和少庄主回东宁山呢,谁知道你介意以前的事情不肯服软,这条路就算堵死了。陛下让你在鄢城等着送亲的队伍,可你不在这里候着,等她们到了找不到你,势必拿你是问,所以说,京城也是回不去的。道观那个地方本就是净地,她们也不想接纳你这样逃出来的公主。现在只有满月楼可以回去了,毕竟那里还有黑枫的手下……”
突然,钱柠打断了她:“别跟我提他!”
“怎么了,公主?他可是最效忠你的。”囚袅看出钱柠眼里的怒火,不明所以。
钱柠冷笑出声:“他效忠我?他以前是效忠于我,而现在,他效忠的不是我了。”
囚袅惊讶:“为何?他现在效忠谁了?”
忽然,马车剧烈摇晃一下,好像是轧到了石头,两人不约而同都摔在一侧厢壁上。
马车停了下来。
钱柠坐稳了身子掀开窗帘向外一望,坏了,马车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座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