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傅樾止的表情藏在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
陈二少爷早已经让人带了下去。
金老板侯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三爷却坐在这里沉思良久,虽然一言不发,但是浑身散发着的气息,无疑是动了真怒。
傅樾止下颌的肌肉紧绷,又逐渐松开。
如今国内忧外患,他傅樾止想要靠实业兴邦,可是总有那么些个蠹虫,眼里只见得到白银和钞票。
万国禁烟会筹备历时三年才堪堪召开,如今过去也不过一月有余。
这些人就忍不住动手了。
白总参谋长,白家的人,看来是对鸦片这门生意放不下手。
傅樾止在几大商会中着力禁烟一事,这事本来知晓的人便不多,看来是有人透露了消息。
傅樾止揉着额间,只觉得心中有股怒气无处可撒,眉眼间又觉得昏昏沉沉的。
荣成见时候不早了,低声道:“三爷,外头落了雨,咱们还去百乐门吗?”
傅樾止有些烦躁起来,“不去了,回白露公馆。”
说罢,当即起身。
金老板见没有算他办事不利的账,大松了一口气,从小子手中接过了一把洋伞,忙送三爷出门。
春寒料峭,夜色沉沉,只有街边上亮着几盏路灯,一丝人影也无,雨水不大,淅淅沥沥的。
到了门口,金老板为了讨好,连忙撑开洋伞,却不熟练洋伞中的关窍,傅樾止刚走了两步,头顶的伞面突然合上,一些雨珠落在身上,不多却也凉意袭人。
“哎,三爷对不住!”金老板急忙重新撑伞。
荣成“啧”了一声。
接过伞快速打开,护着傅樾止上了车。
一路无言。
傅樾止看着没有一丝灯光的白露公馆,心中叹了一口气。
摸索着上了楼,躺到了文曦主卧隔壁的客房中。
安静下来之后,脑海里不断地闪过这些日子的事情,平日里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个时候回想起来一件件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慢慢地他觉得脑袋有些发沉,摸了摸额头,果然又发烫起来了。
“荣成。”他轻声喊了一声。
门口的荣成应了一声。
“去喊林医生过来。”荣成听到嘱咐,急忙跑去了隔壁的小洋楼中。
..........
文曦正窝在床上,在睡梦中睡得舒适无比,突然一阵叮呤哐啷的声音将她吵醒了,文曦打开床头灯,就听见门外似乎有人走动。
傅樾止不是说他不回来吗?床头床上的座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3点。
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出了什么问题吗?
“主人,傅樾止刚去审问了凶手......”零零七将简要的情况向文曦介绍了一下。
文曦表示知晓了,想了想,披上了一件外衣,推开了门。
香姨一脸着急地守在门口看向文曦,两个人新婚怎么还分房睡,三少爷还大半夜才回来,以为出什么大事情了。
文曦安抚了香姨,让她先去回去睡觉,香姨有些犹豫的下了楼。
守在隔壁门口的荣成看是文曦,低着头道了声:“三少奶奶。”
“傅樾止呢?现在什么情况?”文曦一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一边问着。
“少爷发了烧,伤口似乎有感染了,刚刚去寻林医生了,不在隔壁。”
文曦点点头,“我去看看。”
荣成一副想拦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好拦的样子。
“白小姐已经带了些药品先过来了,不用劳烦您。”
好像她进去会对他的三爷有什么伤害一样。
文曦揉了揉因为惊醒而发跳的太阳穴,也不和他纠缠:“好,那我回去了。”
屋里响起一个声音。
“让她进来。”
荣成只好皱着眉头开了门。
文曦折回刚要走的身子,走进了客房。
傅樾止仰躺在床上,小臂搭在额头上,显得疲惫不已。
白小姐在一旁摆弄着药盘里的用具,手忙脚乱的,显得无从下手。
文曦见此,挽起袖子,从傅樾止床头桌上找到一支钢笔将头发挽了起来,接过手“我来吧。”
白小姐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不好意思,我之前只是给我家先生打过下手,这些东西用不太来,可是文小姐您学过医术吗?”
文曦点了点头:“学过。”只是不在这个世界。
白小姐有些难以置信。
一旁的傅樾止侧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询问之意,只是碍于白小姐在场,没有问出口。
文曦看了看,药盘里有干净的纱布,止血钳,手术刀,酒精,碘酒,还有一支注射器,最重要的是文曦还发现了一支盘尼西林。
主要是抗感染的药物,是从国外进口的。
“傅樾止之前有用过盘尼西林吗?用过几次。”
文曦问的很专业,盘尼西林有的人会过敏,如果之前没有用过的话要做过敏试验。
白小姐眼中一亮,能看得懂进口的药物,说明文小姐确实是懂医术。
“之前用过三次。”躺在床上的傅樾止淡淡开口道。
文曦点点头:“好。”
这时文曦找出布艺的口罩戴好,开始指挥傅樾止。
“上衣脱掉。”
白小姐有些羞涩难安,见自己也插不上手,便道:“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说罢,人已经出了门,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文曦将床上的被子掀掉,就见傅樾止撑着身体已经脱光了衣物。
腰上缠着几卷纱布,原本的枪伤还没有好透。
文曦小心地将伤口的纱布揭开,半明半昧的灯光下,傅樾止神色和缓了许多。
看得出来她起来的很匆忙,轻薄的外衣下是丝绸睡袍,头发被钢笔拢住,散落了一些发丝,露出了白润的脖颈。
“林医生去哪了?”文曦见气氛太过沉滞,一边动着手,一边找出话题来聊。
“仁爱医院临时找人喊他回去了,说是有重症的病人。”
文曦揭开纱布后,才发现伤口原本就愈合了一半了,中间却渗出一些脓来。
“这伤口,林医生应该和你说过不能沾水。”文曦继续淡淡道。
傅樾止尴尬笑笑:“绝对没有碰到水,我只是稍微洗了一下澡。”
文曦挑挑眉:“是吗?”
拿纱布沾碘酒将流出的脓液擦去,再按了按伤口处,挤出里面的脓液。
来去反复几遍。
傅樾止痛得闷哼。
最后再用干净得纱布将伤口裹紧,文曦一边绕着纱布,这才注意到,傅樾止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肌肉,纹理清晰,又十分匀称,极其赏心悦目,文曦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处理好了,傅樾止开始有心情调笑了:“好看吗?”
他低哑着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