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我恨了他好多年。”
“我换掉了家里的电话和自己的手机号码。屏蔽一切与他有关的消息。”
“但他依然还是有办法找到我新的联系方式。”
“他会在我每年生日的时候发来祝福短信,他还会在喝得烂醉如泥断片儿之后打电话给我。”
“他应该学会了酗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我每次都能听得出他绝对是喝断片了。”
“但是这一次他来电话时却是清醒无比。”
“我记得是四月下旬的一个晚上,他突然打电话给我,吞吞吐吐了半天后才对我说,希望我能帮帮他。”
“时隔十多年了,他第一次清醒地致电给我,开口就是求救!”
“我立马就说我帮不上你,当即就要挂电话。”
“他说你先别挂电话,听我讲完再做决定好嘛?”
“我实际上也有些好奇,想知道大学同学们口口相传的‘成功人士’到底会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帮忙。”
“于是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对他说,你讲吧!快点啊!”
“谁知道他却不紧不慢地问我还记得当年他给我讲的那些故事不。”
“我没好气地说你那时放的屁多了,谁知道是哪一个?”
“我又说你要说事儿就说事儿,别整这一出。”
“他却依然不依不饶地在那边说,当初给我讲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不是什么传奇。”
“他说他孤注一掷回到老家二次创业,固然有着商人的追求,也确实是嗅到了乡村振兴的巨大机会,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回到老家后几乎投入了自己半生的继续后才发现,在那里将梦想变成现实是那么地困难。”
“他说了好多的具体困难。”
“包括思想理念的冲突与矛盾、包括人际关系的错综复杂、包括办事效率的低下、包括人才引进的困难、包括交通物流的成本居高不下等等。”
“归根结底,他告诉我,从2010年开始,六七年时间之内,他已经在他的老家三姓寨砸进去好几个亿了!”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在当地的企业这些年为他创收的全部利润。”
“他全部投进去了。”
“他说他的第一期项目实际上利润很低。”
“但是却可以为当地解决很多实际问题。”
“比方说通过品牌打造能够带动当地农民自产的农副土特产的销售;通过土地流转能够使很多实际上已经撂荒了的土地盘活,还使得当地的农民有了固定的租地收入;而前期创办的生态农业和养殖业还可以解决当地相当一部分的就业问题等等。”
“所以,哪怕是企业盈利极微,他依然还是会坚持。”
“因为这是他返乡二次创业的初心。”
“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商人。”
“在商言商。”
“他不是慈善家,他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去 彻底改变老家三姓寨的‘老少边穷远’的基本面貌。
“经过详细地市场调查与分析,他决定与时俱进,将老家的业务扩大。”
“他说他老家三姓寨有一个巨大而神奇的天坑,他想开发出来作为一个网红打卡点,为老家吸引人气。”
“我说开发一个景点并且想在短期内把它打造成为热门景区,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吧!”
“他说‘谁说不是呢?’”
“他顺着杆子上,紧接着就说你得帮我!”
“我说我能帮你什么?”
“我就算是卖掉所有产业也不过几千万,全部给你也就只能是冒个泡泡而已!”
“他说你误会了!”
“我不用你的钱!我用钱可以找银行。”
“他说他武汉的公司和三姓寨的企业背书都不错,融资咱是不是主要问题。”
“我说既然你不是融资,你给我叫穷干嘛?”
“他说我没叫穷。我谈的都是事实。我现在需要的是一套景点的吸客引流以及锁客模式。”
“我说我不懂。”
“他说你不懂没关系。你的一个同学就是业界泰斗。”
“我立马就知道他说得是谁了。”
韵寒又点上一根烟,对韩博超说。
“就是我给你讲过的那位我高中阶段暗恋的男孩子。”
韩博超补充道:“考入中央美院的那个?”
韵寒说对对!就是那个人。
她说我当时就对杨浩宇说了这事儿没门儿!让他去找别人。
可杨浩宇却让我不要这么快地就拒绝他。
他说“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他希望我能现场去看看他所说的那个天坑以后再做决定。
我刚开始是断然拒绝的。
我说我知道你老家那个地方,光是坐车就得一两天时间,骨头架子都得抖散了。
他说我说的是老黄历了,说天坑附近就是湖北省新修建的华中地区海拔最高的飞机场。
他不容我置否就让我把身份证发给他,他要给我订机票。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自己订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武汉天河机场到神农架的机票。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十二点抵达神农架机场时,杨浩宇很守信地在神农架机场接到了我。
韵寒说,我一直认为自己见到他后会很镇定。
但是,杨浩宇那天在机场口接到我的那一刻,我却没有办法淡定。
不知道是因为神农架机场海拔高的原因还是怎么了,我当时突然感觉有些晕眩,心跳似乎也在加快。
我一眼就看见了他,正如他也一眼就看见了我。
他在栅栏外站着,一眼睛直盯着旅客出口,想必等得有点久了,脸色很焦急。
从接机口到他站立的位置不过一二十米的距离,我似乎走了好久才走到。
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
与此同时,我还感觉到自己的脸似乎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蜡,僵硬的难受。
我最终还是僵硬着笑着走到了他的身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那个高大的身躯伸过来的那只手。
我又握住了这只手。
我感觉到这只大手似乎比很久以前变得厚重了一些,更有力了一些。
但给我最直观的感受是,这只手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柔软、细腻,也似乎没有了那种温暖,而是有些冰凉。
我发现当我走近他时,他一直死死地盯着我,不停地向我挥手。
而当我站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光却在不停地闪躲,似乎想刻意地避开我眼神的锋芒。
他说我们的行程比较紧,中午就随便吃点东西垫吧一下肚子,晚上我请你吃大餐如何。
我笑着说客随主便。
他倒真没客气,把我的行李丢在后备箱后,就直接拉我到机场附近一个叫四季小镇的位置,在街边随意找了一家面馆,一人吃了一碗面。
而后,我与他便马不停蹄地直接驱车去了他所说的那个天坑。
从神农架机场过去天坑的路况不是太好,但沿途的风景旖旎。
他说这条路是林区的乡村小路,也就是县道,连省道都不是,所以路面相对较窄,路基也修的相对简单。
从神农架机场出发,一个多小时就抵达了那个让他痴迷、视为救命稻草的天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