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平一手拿着香烟,若有所思地侧身俯瞰着楼下的动静。
那一米八的身材依然挺拔健硕,丝毫看不出发福的迹象。
听见开门声,出于职业习惯,他迅速地就扭过头来。
杨浩宇这才发现,前几次见面都没有注意观察过,眼前的这哥们儿面部竟然还是那么轮廓分明,眼神还是那么明亮锐利,面部及皮肤呈现出一如既往的健康的小麦色。几十年不变的小板寸,头发还是像刺猬一般根根竖立着。一件得体的黑色无标圆领衫,贴身地勾勒出他胸肌的轮廓,随意抱着的健硕的双臂,显现出他那明显是经常在锻炼的鼓澎澎的肌肉。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而是各自快步向前,各自伸出右臂,相交在一起,互相抗衡片刻后再一起松开,又咬牙对视片刻,才哈哈大笑着分开,携手走向茶桌。
“你这不行啊!想一想你当年也是八块腹肌,怎么就全变成这一坨肥肉了呢?!”
东平指着杨浩宇坐下后明显隆起的腹部,笑着说,“上次说好的要减肥呢?这都一两个月了,还是老样子嘛!”
“肯定不能和你比呀!”杨浩宇拍着自己的大肚子苦笑着说,“你这每天耍枪弄棒,枪林弹雨的,而我每天只能田间地头,鸡鸭鹅猪的,我哪有时间去撸铁?!”
“借口!都是借口!来来来!先喝茶!这可是古春专门拿过来的的咱三姓寨的名茶,古寨明前毛尖茶!”东平坐到靠窗的根雕茶桌旁,一边斟茶一边说。
杨浩宇指指宽大的房间,再指指茶盏里那嫩绿清澈的茶汤,调侃到:“所长,就咱们俩,这,也太奢侈了吧?”
东平哈哈笑着说:“少来!我这个小小的所长才没有这么大的派头呢!这可是人家古总的私人会客室!我这还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
“托你的福,沾你的光啊!”东平故意酸溜溜地补充道,接着又若有所思地指指对面,压低声音问道:“见过了吗?!”
杨浩宇明知故问:“谁呀谁呀?不就是我俩吗?菜点了吗?”
“古春听说你要来,就直接把我给带到这里来了。菜也不让点,说她来安排。”
东平委屈地说。
“而平常我带人来吃饭,她都让我们坐在一楼或者二楼大厅里的散桌上,最多给一个卡座,包房都留给了别人!厚此薄彼!真是厚此薄彼啊!”
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调侃着。
杨浩宇没接他的话,而是沉默下来。
他掏出烟,两人都点上以后,他就那样看着韩东平,良久,他才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把天坑包下来了。”
虽然东平知道昊子很早就有这个打算,而且他也知道,只要是昊子计划过的事情,早晚一定会去实现。
但当他听说昊子已经把天坑拿下来时,东平仍然觉得有些惊讶。
“顽固!你到底还是忘记不了儿时的梦想啊!”他弹掉烟灰,感叹道,继而又担心地问道“真的就那么有把握吗?别砸手里啊!”
杨浩宇淡淡一笑,说:“这不是专门来找你帮忙参考参考嘛!”
“那你算找对人了!你若是想和我讨论讨论如何破案,我或许在行,干你们这些,我想想都头疼!你一天到晚奇思妙想的,我怕是跟不上趟哦!”东平说。
“你还真是敢冒险啊!”他又感叹道。
“还记得咱们脚下这古寨酒店原来的名字和模样不?”东平看着昊子,指指脚下。
“那能忘记吗?”杨浩宇说。
“那你还记得你当初气壮山河、勇敢无比地带着我们一帮人到这下面的那个溶洞里去探险,却被一条蛇吓得转身就跑,结果把凉鞋都跑丢了的事儿吗?”
韩东平问罢便兀自在那里忍俊不住地“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我每每想到你那一次的狼狈样子,都会笑得肚子疼!”他说。
“我哪里有跑?是你先喊跑的我们才跑!”杨浩宇狡辩着。
“好好好!我不和你争!”东平说,“事实胜过雄辩!山哈和莽子也一起,他们可以作证,到底是谁喊的快跑?!又是谁第一个撒腿就跑的?!”
两个人便忘了正事,坐在那里,喝茶抽烟,回忆起古寨酒店早先的事情来.....
三姓寨年岁大一点的人都记得,古寨酒店这栋建筑物所的下面,原来是一处泉眼浸漫过的湿地。
古寨酒楼现在所依靠的山体石壁,在很久以前应该有过一次很大的山体塌方。
塌方后就在山壁上形成了一个圈椅般巨大的凹陷,同时在凹陷的石壁上还出现了碗口大的一个黑洞。
一股毛笔粗细的清泉从黑洞里常年不断地往外流淌着。
每到夏天,这个洞口还会“滋滋”地往外冒冷气,白色的冷气从洞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冰冷刺骨;而一到冬天,却会从洞中涌出热气腾腾的雾气来,温暖如春。
后来就有人劈开了一根竹子,打通了竹子的节点隔膜后插进黑洞去,于是竹块儿就成了一个水槽,泉水“哗哗”地顺着竹子水槽流下,四季不断。
久而久之,来往的路人都会选择在此打脚歇捎,捧一捧清泉洗把脸,或直接仰头喝上几口清泉,沁人心扉。
由于这黑洞里流出来的泉水格外地清冽甘甜,冬暖夏凉。于是,三姓寨人祖祖辈辈都有到这里来取水的习惯。
远近的山民们都会差自己的孩子提着水桶或者水壶等容器,到这里打水回去烧水泡茶,或者是夏天打回去直接当冰水饮用。妇女们则会拿着木盆、搓板和衣服,相约在泉眼下方依次排开,用这股一年四季都恒温的泉水搓洗衣服。
三姓寨里有人猜测这个黑洞或许延伸到了九焰山里的地下暗河,甚至有人说这暗河一直从九焰山下连通到了重庆巫山。
原本这个碗口粗的黑洞是没有名字的,因为经常有人看见有大蛇从这个洞口爬进爬出,洞口还时常会散落着它们褪下的蛇皮,所以早年间这个天然的泉眼被称之为蛇洞子。
八十年代末,三姓寨政府在镇子后的九焰山旁更高处的群山中,寻找到了适合人类安全饮用的水源,就在那里修建了水塔,引水到了山下,使得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
那自来水的水源也是山泉水。
干净方便的自来水让人们逐渐遗忘了这眼泉水,到这里来取水、洗衣服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而这泉眼里的泉水,就那样自顾自地经年累月流淌着,滋润着泉眼下篮球场大小的土地,使这里逐渐长满了绿油油的杂草和灌木。
镇子里有一些闲来无事的好奇者和一群淘气的小孩,他们都想弄清楚这泉水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也想知道这个泉眼深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于是就经常会拿些棍棒、铁锹之类的在洞口胡乱一通戳挖。
这些孩子中就包括杨浩宇、东平、山哈、莽子他们几个。
今天你来戳一戳,明天他来掏一掏、挖一挖,久而久之,这个原本只有碗口粗细的黑洞竟然被掏出一个可容小孩儿进出的洞口,有几个胆大的孩子爬了进去,很快又都出来了,说是里面黑漆漆的,但是能够感觉到这个洞口越往里面越大。
因为他们进去后在里面吼叫了几声,那声音在洞里传得很远很远。
于是杨浩宇、东平他们几个,就约好了要去洞中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