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凉的晨风从峡谷拂过,在山洪中幸免于难的人们顿感饥寒交迫。
除了身上湿淋淋的衣服,他们从将军寨随身携带出来的所有东西,几乎都被洪水冲走了。
这时候他们才真切地体会到,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除了活下来,其他的一切真的就是身外之物。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接近一天多的时间之内,他们都是滴米未进。
人在寒冷的时候,最渴望的就是一口热汤,哪怕就是一碗冷米饭、硬邦邦的玉米面窝头都行。
可是,他们没有了粮食,他们没有了锅碗瓢盆,他们甚至失去了那个多年来一直让他们吃饱穿暖的孙寡妇。
杨崇武第一次在兄弟们面前这样失态。
这个在兄弟们眼中钢铁一般的汉子久久地跪在那里,脏兮兮背影像极了河边的一个泥塑,巍然不动,一言不发。
王大牙松开了放在小女儿肩膀上的手,默默地走向杨崇武,紧挨着他也慢慢地跪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一个寡妇,却用她多年来一致的善良,让她蒙上了神一样的光彩,让人尊重和动容。
大家见状,也纷纷地面向眼前这条有时娴静有时暴躁,时而美丽时而邪恶的阴峪河跪了下来。
王大牙从淤泥中捡起三根树枝,徒手擦掉纸条上的泥土,将它们并排插在他与杨崇武面前的淤泥里,对杨崇武说,就以这三根树枝为香吧!让我们一起拜上一拜,送孙嫂子一程!
杨崇武心中明白,王大牙是在提醒他,无论自己多么悲伤,多么地难以接受,他都得面对现实。
而现实就是,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挚爱,而他的队伍丢失了所有的物资,而身后跪着的他那几十上百号的兄弟们加上女眷、小孩以及老人们,正饥寒交迫,等待着他这个老大想办法。
而派出去探路的张兴、谢浩寰以及其他十多位兄弟,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们的安危让人担忧不已。
昨天刚刚搞熟悉的环境已变得面目全非,峡谷中河道两侧的树木和土壤都被凶猛的山洪无情地冲刷掉了,只剩下一堆堆嶙峋的石头和一片荒芜的景象。
曾经可以让他们往下游缓慢移动的那一溜狭窄得只能让一个人勉强通过的河边天然石阶,此刻也淹没在尚未退去的昏黄的河水中,就算洪水彻底消退,那些路径估计也早就被冲毁,这一下就彻底断绝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更糟糕的是,后退也是同样的情况,后方的路也被洪水冲毁,无法通行。
而河道两侧则是陡峭如斧砍刀劈般的绝壁,几乎不可能攀爬上去。
即使队伍中有一些强壮的兄弟能够借助峡谷中随处可见的藤条和棕数皮编就的绳索攀爬到绝壁顶端,但对于队伍中的老弱妇孺来说,这无疑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们如何能够爬上那高耸入云的绝壁呢?
面对如此绝境,众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绝望。
如果就这样待在原地,随身携带的粮食以及锅碗瓢盆甚至连点火的火捻子都差点丢失殆尽——只有与胡娟儿他们一起爬到半山腰的一个兄弟还带着一个尚能够使用的火捻子以及少数兄弟们身上携带着的一点点干鱼干肉之类的。
杨崇武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
“兄弟们,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老孙嫂若在,也绝不希望看到我们这样。”
他转身看了看众人,深吸一口气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出路。我决定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兄弟,尝试攀上绝壁,看看上面是否有别的路。”
人群中传出几声低语,但更多的是沉默。
杨崇武拍了拍身旁一个年轻人的肩膀:“别怕,我们一定能找到生路。”
接着,他挑选了几名强壮的兄弟,带上简易的工具,朝着绝壁进发。
杨崇武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绝壁向上攀爬,他们手脚并用,艰难地寻找着着力点。突然,一名兄弟脚下一滑,险些跌落下去,好在其他人及时拉住了他。
“大家小心!”杨崇武大声喊道。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终于到达了绝壁的顶部。然而,他们发现刚刚爬上的这座山犹如一个薄刀峰,薄薄的山脊那边,依然是刀削一般的绝壁!那绝壁下也是一条小溪。
站在山脊上放眼望去,四野茫茫,沟壑纵横,显然是走不通的。
而如果沿着山脊走的话,也行不通。
因为山脊薄如刀刃,嶙峋无比,稍有不慎就会被划伤或者滑下两侧的绝壁。
看来,这里根本没有通往外界的路。
“怎么办?”一名兄弟问道。
杨崇武沉思片刻,说:“只有原路返回,再找找其他的线索了。”
就在他们准备下山时,杨崇武却在山脊下十多米处的崖壁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这些痕迹像是人为留下的,似乎有人曾经从这里经过。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杨崇武心中暗自思忖。
顺着痕迹,他们摸索着前行,竟然来到了一个十分隐藏的洞穴前!
原来那洞穴的洞口长满了一丈多高的常绿灌木小叶黄杨,从山下或者对面看过来时,只能看到一丛茂密的树木而根本看不见洞穴的入口。
洞口有一块一米见方的大石板,这块青石板的表面被摩擦得光亮无比,石板四周的坡地上,有许多白色的动物毛发、骨骼以及类似山羊一样的颗粒状粪便。
显然,一定是有什么动物或者其他未知物种长期驻扎在这里,而且会经常坐在洞口用食、晒太阳亦或是休息。
杨崇武让大家在洞口收集了一些干燥的箭竹,做成了十几个火把,然后示意大家做好警戒,这才小心翼翼地向洞口靠拢。
洞口不是很大,勉强可以容一个正常身高的成人通过。
进洞后径直往前行走不到十米,就向右面来了一个急拐弯,山洞也由此处向山下的深处插去。
走过一段后,杨崇武就确定,洞口那几米平缓的洞庭,才是那些动物栖身的地方。因为接下来的洞穴,都是向下倾斜的,并不适合动物栖息。
从洞中吹出来的一股股微风中,杨崇武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里面的湿润和温暖。这足以证明这个洞穴很深,而且,洞中一定有水源,并且很有可能有其他洞口通往别处!
否则的话,就不会有湿润温暖的风持续地从洞里刮出来!
想到这里,杨崇武不禁暗喜,心想,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