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方六六甩上马背,又将两匹被麻药麻晕的银狼绑在马腹下,武念亭、天英、天巧三人牵马的牵马,打头阵的打头阵,押后的押后,鬼鬼祟祟的沿着来路折返。
“我们到的时候,正是公狼被包围的时候。”
“偏偏,母狼也赶到了,故意嚎叫出声,惹得于太尉的人马吃了一惊。”
“发现居然有两匹银狼,于太尉急忙分派人手双面围捕。”
“嘿嘿,还是你厉害,事先示意我们在沿途抓了两只狐狸以备不时之需。”
“这公狼和母狼也真是奇了,似乎知道我们是来救它们似的,故意趴在了草丛中,恁那两只狐狸从它们面前跑过。”
“然后,只当草丛中的动静是银狼发出来的,于太尉领着他的大队人马追堵狐狸去了。”
“别说发现我们的真面相,就是涂满了泥巴的我们他们也没发现。”
一路上,天英、天巧二人颇是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说着方才从于一川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移花接木的事。
东方六六听了一路,明白了,这位猪头公主居然不劳而获,从人家的包围圈中取走了本应该属于人家的劳动成果。
小人行径,无耻。
在东方六六不屑间,只见天英拍了拍那只公狼,看着武念亭道:“一如你所言,它的性子太野,如果不是见我们麻翻了它老婆,它还准备带着它老婆从另外的路上逃跑呢。”
“是啊,见它老婆被麻翻了,它才乖乖的束手就擒,恁我们将它也麻翻了。”语毕,天巧亦伸手拍了拍那匹仍旧沉睡不醒的公狼,‘啧啧’不已。
“逃跑?束手就擒?”一边说着话,武念亭一边伸手亦是摸向那公狼,若有所思道:“看来,一如它故意暴露在于太尉他们面前般,它应该是故意暴露在我们面前的。”
“为什么这么说?”天英、天巧二人异口同声问。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公狼应该早早就发现于太尉他们包围了它们,奈何母狼肚子中有了小狼崽,跑不快也跑不动。于是公狼便决定去搬救兵。与其说是搬救兵,倒不如说它是想引得另外一路人马也来围捕,然后它们好在双方人马的围捕中趁势逃走。”
人们对银狼有一种狂热的狩猎成就感,估计银狼也正是抓中了人们的这点子心思,于是想引得另外一方人马前来围捕,然后在两队人马的争夺战中,它们好趁乱逃生。
“你的意思是说,这公狼引我们前来是想看我们和于太尉互相厮杀?”
“不错。”
“啊,真狠。我还以为它是要我们来救它的老婆呢。”
“它这般算计,终其目的就是为了救它的老婆啊。所以说,银狼是最聪明的。”
“银狼虽然聪明,但性亦狠毒。主子不一定会让你养。”
闻言,武念亭明白天英所言非虚。素来,对她有威胁的事物,她师傅是绝不让它们近身的。念及此,她微嘟了嘴,支手摩挲着下巴,半晌,她打了个响指,看向母狼道:“我只养未来那个要出生的小的便是。”
“就算主子允了,但这对银狼如此聪明,只怕也会趁着我们一个不注意便将它们的孩儿偷偷的给带走。”
“银狼除了聪明外也是知道感恩的。今天如果没有我们,别说它们的孩儿了,就算是它们也都会丧命在于太尉的包围圈中。孩儿么,它们以后还会有。但恩德么,它们银狼一族最不喜拖拖拉拉,喜欢现恩现报。所以,这个孩儿,它们是舍得的。当然,如果它们舍不得,我也不会强求,它们带走便是。”
听着三人的叽叽喳喳,东方六六又明白了。她们三个此番行为也不能全然算是盗取人家的成果。而且,她们三个此番猎银狼行为似乎也不是以显摆为目的,似乎好像是以救小狼崽为目的。于是,东方六六不再觉得武念亭等人从于一川手中夺取猎物是小人行径了,对她们倒有些刮目相看。
一时间,东方六六就想起宝贝幼弟当初养的那条小青蛇,当然,现在名唤肉圆子的那一位。它是个异类,但认人真的非常的准。凡它喜欢的就是好的,凡它不喜欢的就是不好的。
当初,它极喜欢东方家族的人,但就是不喜欢唯一的妹夫。当事时,他们还以为它终于出错了,可万不想这么些年下来,那个妹夫的行径,唉……可以说,他们这些人的眼真的不如一条蛇的眼。
而那肉圆子就非常的喜欢这位猪头公主,这也是宝贝幼弟将肉圆子送给猪头公主的原因。
肉圆子和猪头公主一见如故,这是不是说明猪头公主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东方六六思绪间,一众人已是偷偷摸摸的走到了一片溪流边。
望着远处的营地,武念亭为难道:“这两匹狼要是带回营地,肯定会露了馅。”
“要不,属下将它们先送回逍遥王府。”
“啊,好主意。”武念亭举双手赞成。接着又小心叮嘱道:“你们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一个人不可能搞定两匹银狼。更何况这事要做得偷偷摸摸的话就必须两人齐齐行动。但如果她们都走了,那有谁来保护武念亭呢。天英、天巧二人想到这个问题,同时犹豫起来。
知道她们脸上的担心所为何事,武念亭道:“放心,营地就在不远处。如果有事,我放信号弹就是。如果他们要问,我就说和你们走散了。再说,我有冰月匕首还有暴雨梨花针。啊,对了,还有六六呢。”
看了眼东方六六。天英这才想起早已脱离包围圈,还没给人家解穴呢。于是,顺手一指,东方六六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去罢,去罢。快去快回。依你们两个的脚程,两个时辰必归。我和六六在这里烤几条鱼吃,你们差不多就该回了。”
看了眼不远处的营地,想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天英、天巧又叮嘱了几句后,一人背起一只银狼,几个起伏,很快消失在东方六六、武念亭二人眼前。
“你这两个保镖的武功不弱。”
“是师傅专门派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她们很好,人前是保镖,私下我们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姐妹。方才迫不得已点你的穴,别怪哈。我烤几条鱼你吃,算陪罪。如何?”
听着清脆的银铃之声,看着她笑靥满满的眼睛,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再次见到这位猪头公主,总觉得她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但也就因了这眼睛的熟悉感,东方六六觉得自己不再似原来避她如避蛇蝎了。又加上银狼的原因,他对这位猪头公主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越发的不反感了。更是将原来所有的嫌恶之心抛却,很是愉悦了道了声‘好啊’。
闻言,武念亭高兴的撇了根树枝,取出冰月匕首,一边削着树枝的一头,一边问道:“你会生火不?”
“应该没问题。”
“那好,你在这里生火。我去捕几条鱼。”语毕,武念亭将手中已是削尖的树枝在东方六六面前晃了晃。
知道这是最简单的用于捕鱼的工具,东方六六疑惑问:“能捕到吗?”
美目一瞪,武念亭小嘴一嘟,“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
不知怎么的,虽然她脸上涂满了泥巴,但怎么看却觉得怎么可爱。东方六六哑然失笑,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你,需要人帮忙吗?”
“你?”
“嗯。”
支手拄着下巴,围着东方六六转了一圈,最后在他面前站定,武念亭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怕水吗?”
东方六六被闹了个大红脸,“你”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伸手,拍着东方六六的肩,武念亭颇是促狭道:“可千万不要去打二二的屁股哦,你怕水这事是他告诉我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如果说原来有人当他的面揭他的短,他肯定要恼,而且一定会想办法让那人死得相当难看。但如今这些短是由武念亭揭出来,他却一点也不恼,而且心中居然无形生出轻松之感,觉得这事被人知道了也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他伸手,揪着武念亭的脸颊道:“放心,我不打他的屁股。”
他一迳捏,武念亭脸颊上的泥巴就一迳落,落了泥巴的地方便露出白晰的肤色,因了他的捏拿,白中透着红。突然,东方六六有种将武念亭脸上的泥巴抹净的冲动。
也就在这个功夫,武念亭一个委身转身躲开,笑道:“成。念在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中能撑般的大度上,我就多抓几条,填填你的大肚皮。”
看着武念亭往小溪边跑去的背影,东方六六喃喃笑道:“奇怪了,我怎么似乎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原来一直以为见到猪头公主会一如以往的厌烦,是以能不见到她最好是不要见到她,能避开她的场合他也是尽量的和她避开。但命运却偏偏安排他们二人相逢,而且更想不到的是只短短的功夫,他却极喜欢和她呆在一处,这种感觉和他的亲妹子呆在一处的感觉又绝然不一。
“莫非是因了二二的原因,因了你是他的结拜妹子,是以我便也将你当我的结拜妹子看待了?”
“对啊。你和你的保镖们完全没有顾忌的在我面前议论如何从于一川手中夺得银狼之事,不也是因为我是二二的兄长是以才不防着我吗?也许,你也将我当二二般的看待了。”
在东方六六自言自语间,远处传来武念亭‘呀,抓到了’的兴奋之言。东方六六急忙抬眼看去,只见武念亭挽着裤腿,站在小溪中,长长的树枝上正插着一条鱼。那鱼还是活的,在树枝上不停的摆动着。
“诶,六六,我的鱼都抓到了,你的火生起来了没?”
“哦,马上。”
“那你快点。”
“好。”
语毕,东方六六急忙在四处寻了些干柴禾、枯树枝,然后用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将它们点燃。
虽然他是书生,但他的兄弟们可都不是书生,他的兄弟们时常也会组织这样的野外聚会。他相当清楚如何让篝火生得又快又好。在生好火的同时,他在火堆两旁又支上了两个架子,方便等会子烤鱼用。
将一切准备好的时候,他抬头,便见武念亭还站在溪流中。
挽过膝盖的裤腿、像腰带般缠在腰间的柳枝、柳枝上还串着数条仍旧不时摆动一二的活鱼。
这哪还有一国公主的范啊,明明就是一个渔娘好不好。
不知不觉,东方六六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于是,他决定去寻些干净的竹枝,以方便等会子好将鱼串上烧烤。
在他寻来足够的竹枝后,武念亭也用柳条串着七、八条鱼回来了。
她本擅长厨艺,捕的鱼也在小溪边杀好洗净了。
因一门心思想着如何烤鱼,武念亭上岸后脚仍旧赤着。本一直添火加柴的东方六六瞥眼就看见她好看的脚踝、脚丫、脚趾。一时间,便回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将鞋袜都脱了,月光下,小脚泛着月光的一幕。也是那个时候,他觉得这个猪头公主唯一好看的就数一双小巧的脚。
如今,这双脚长大了,但仍旧小巧,仍旧圆润,仍旧泛着光泽,仍旧好看之极,仍旧让人移不开眼睛。
更难得的是,猪头的肤色相当的好,是那种欺霜的白中透着天然的一股红润的白中透红,就似那天然的羊脂玉中飘着一点胭脂的感觉。
“呀,你这支架搭得不错。”
武念亭的话拉回了东方六六的思绪,这才发觉长盯着一个女孩子的脚看似乎不妥,他难得尴尬了一下下,道:“得明镜公主夸奖,不胜荣幸。”语毕,他笑着将寻来的干净竹枝递到武念亭手中。
“不错,是个好帮手。”一边说着话,武念亭一边接过竹枝,麻利的将鱼一条条的串好,又从腰包中取出各种调料撒上一些,这才将鱼都架在了支架上。
“好了,等会子将它们翻几次面就成了。”说话间,武念亭一双小脚伸到火堆处取暖,道:“六六,麻烦你,去将我的鞋袜拿来。”
这事若放在原来,有人敢命令他去拿鞋袜,东方六六肯定要杀了那人。可如今,他居然鬼使神差的‘哦’了一声,屁颠的跑到小溪边,将武念亭事先脱在那里的鞋袜给拿了过来。
将脚烘干了,武念亭一边穿着鞋袜,一边叮嘱着东方六六时不时的翻动一下架子上的竹枝。
“嫁给你师傅,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
“听闻是下月初八。”
“初不初八都无所谓了。”
“呃?”
“我早就嫁给我师傅了。”
“啊?”
武念亭穿好鞋袜,放下裤腿,接着便又从腰包中取了几包调料,一边慢慢的往烤鱼上撒,一边将这两年的事说了个全。
从湖州救灾到受伤,从血流不止到推宫换血,从冲喜到一直隐瞒着这桩事的前因后果……
事无巨细,武念亭都告诉了东方六六。
一如东方六六方才所揣测般,其实在她的认知中,东方六六是结拜兄长的哥哥,那也相当于她的哥哥,是亲人,那对亲人自然就不能有隐瞒。
东方六六听入了迷,更震惊于上官澜冲喜的决定。
如果,冲喜的这个人不是上官澜。也许,所有的人会觉得这个人冲喜肯定要图个什么。
但这个人是上官澜的话,那上官澜图什么呢?
论地位,上官澜是郡王,未来还有可能是王爷。
论钱财,上官家富可敌国。
论才识,上官澜是圣儒、金牌御医。
样样优秀的人宁肯冲喜,想来是爱极了吧,爱极了这位唯一的徒弟。
一时间,东方六六眼中不觉浮现那一年,那个有着明月的夜,御花园中,上官澜抱着武念亭在竹林间穿梭的一幕幕,也回忆起上官澜替她穿鞋袜哄着她的一幕幕。
那个时候,他还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光风霁月的上官澜和猪头公主在一起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如今回想当日种种,他真觉得自己当初的话确实有些过分。
他清楚的记得宝贝幼弟当时说过‘二哥,你的嘴真毒。别说我没提醒你,以后你终究会吃亏在以貌取人上’这句话。
他当时还觉得不以为意。
如今么,他虽然没吃亏,但似乎确实是长了一个教训。
上官澜对貌丑无比的武念亭溺爱之致,对濒临死亡的武念亭不离不弃,想来自有深爱的道理,也许这份深爱来自于武念亭的内秀。
一个人的内秀往往比外在更美、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