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素女。”香蓉欠身行礼。
白苏微笑道,“快坐吧,香蓉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香蓉面上绽开一朵浅笑,宛如静静绽放的莲花,她和十一同是温柔娇弱型的,可是香蓉明显要沉静许多,“香蓉是来传老爷话,明日柳公子携柳夫人来做客,老爷说让您明日一早便去前院。”
柳夫人,便是絮女了吧。
“父亲不知我近日身子不好吗?连母亲那里都去的少了呢。”白苏问道。
香蓉迟疑一下,声音温柔恬静,“老爷是知道的,明日风华公子亦会携珍夫人来访,所以......”
“是风华公子指明要见我?”白苏道。
“风华公子说,要见白府三位小姐,好为连州公子择一美姬。”香蓉道。
十一泡好的茶水端到香蓉面前,香蓉微微颔首,“谢谢。”
白苏沉吟着接过茶水,白府剩下的三姐妹,只有自己快要及笄,那两位都还是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哪里有别的合适人选?顾风华此举,应该是针对她的。是想看看她投奔他的诚意吗?
“美姬......”白苏捏紧手中的杯子,指尖发白。
香蓉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白苏的手,柔声道,“连州公子府中姬妾虽多,传言他却不曾近过一人,素女去了,倒也大有可为。”
白苏抿了抿唇,嘴角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我一商人庶女,能为他姬妾,可不是莫大的荣幸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人不想?可即便是在她那个时代,又有谁敢承诺一生一世,在这个女人如货物的世界,她白苏一不是倾国倾城,二并非才能冠绝天下,三又无权无势,凭什么站在与别人平等的位置,要求人家一生一世?
在没有实力之前,为人姬妾,也是莫可奈何的。更何况,她幸运的,有个她并不讨厌的人可以选择。
“那样的男子,应当没有人能拒绝吧!”白苏右手五指拢在袖中,烦躁的敲击床榻。
“奴婢话传完了,请素女好生休息,奴婢告退。”香蓉起身行礼。
白苏命十三去送她,香蓉倒也没有推辞,一同走向院子。
点着灯笼的院子中,传出嘭嘭的击打声,香蓉循声看过去,却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手中抡着比她小胳膊还粗的木槌在卖力的捶衣。
“她是......?”香蓉不记得成妆院竟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婢子。
“哦,小姐看她老实,便将她要来使唤。”十三道。
香蓉点点头,又看了那二丫几眼,问十三,“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做活?”
十三一边送她出门,一边道,“她也知自己愚笨,怕小姐不留她,干起活来便卖力几分。”
“你回去吧,那边路你还没有我熟呢。”香蓉笑道。
十三见香蓉不似客套,便说了几句嘱咐的话,关上大门回去了。
香蓉走出不远,便听院里头十二嚷嚷道,“二丫,别捶了,你这没长几两肉的小胳膊小腿,回头给累坏了,小姐又要叨叨我,去去去,给小姐捶腿去。”
香蓉脚底不由自主的又折了回来,偷偷从门缝朝院子中张望。
十二正接手木槌,妫芷端着药从厨房中出来,交在十三手里,转身朝书房去,经过十二身边,冷声道,“大晚上的槌什么槌,她又不是没衣服穿!”
屋里传来白苏地主婆似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十二,咱不槌了,甭叫那心怀众生的大神医瞧着你家小姐是个虐人的主。”
妫芷没听见似的,推门进了书房。
十三道,“十二,明个再槌吧。”
门外的香蓉愣愣的盯着门内,眸中暗淡下来。直到院内的人都进屋,香蓉听着屋内隐隐的欢笑声,眼睛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
“夜漏更深,因何久立在别人院前。”一个低沉粗犷的声音宛如一声闷雷乍响在头顶。
香蓉惊叫一声,吓得连退数步。她脸色惨白的抬头看着蹲坐在屋顶的大汉,他一袭麻木衣,本来应该厚厚的木屐底被磨的几乎不足一寸,两道卧蚕眉,一双眼在月色下寒星闪烁,宛如捕食的狼。
“我......我。”香蓉手足无措的看着蹲在门楼上的男人,她知道他叫婆七,是婆主事身边的剑客。正因为他是婆七,而不是府中任何一个剑客,她才觉得害怕,因为从他目光中,香蓉感觉到的切实的杀意。
婆七拎起青铜剑,如豹子般掠过夜色,剑锋在月光下反射处幽冷的光,刹那间便逼近香蓉。生死顷刻间,香蓉连呼救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剑尖已然逼到她脖颈。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蓦地,面前响起“叮”的一声,香蓉睁大眼睛,她面前横了另外一把青铜剑,恰好截住那近在咫尺的利刃,两剑相击溅出几点火花。
香蓉看向那把剑的主人,竟是那个冷漠的医女——妫芷!
“走。”妫芷冷声道。
迟蓉微微怔了一下,立刻拔腿奔走,婆七收剑便要追上去,妫芷却步步相阻。
婆七狠狠瞪着她,刹那间青锋如电,毫无预兆的袭去,妫芷横剑相拒,力气一时不敌婆七,被逼退两步,但转眼间,手中剑身一翻,忽然撤了力道。
婆七的攻击一顿,白苏的剑已刺过来,软绵似毫无力道,但一沾上婆七的剑,便如无底的深渊,令他无法放手施为。
“咄!”婆七低喝一声,这种浑身力气却无法释放的感觉,实在难受的紧。
相交的剑划出一道火花,两人均飞快的退了两步,正准备再拼,却听白苏喝道,“住手!”
方才香蓉那一声惊叫,已经惊动了院中的几人,白苏赶出来时,却发现妫芷和婆七打的不可开交,
妫芷瞥了婆七一眼,长剑收进袖中,丝毫看不出她竟随身携带武器!
婆七冷哼一声,向白苏叉手道,“方才有一女子站在院门口窥望,我正要杀她,却不知这医女为何阻我!”
妫芷冷哼一声,“莽夫!”
“你!”婆七面色青筋暴起,即便是在朦胧的夜色中也能看的一清二楚,暴露在空气中的粗壮手臂上粗大的血管都一条条凸起,肌肉一块块隆起,显而易见,若是爆发出来,力量是怎样惊人。
“婆七,你晚间前来,可是有要事,且进院再说吧!”白苏忙打算两人的对峙。
静默了一会,婆七深吸了两口气,缓缓垂下剑,面色惭愧,“在下失礼了,险些误了大事。”
白苏讪讪笑了两声,心道:这可不怨你,就连我练了十几年的平心静气,遇见她的毒嘴,不也被气得半死。
“请进。”白苏道。
厅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杀气,婆七道,“婆氏族中派人来请主事回去,主事已经答应了,这是主事留给您的信。”
白苏接过信件,惊诧道,“**中去?”
白苏知道婆主事是被逐出婆氏一族的,她与族人的恩怨甚深,不知为何忽然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婆七明白白苏的惊诧,遂道,“其实,主事名动雍国之初,族里便来人请回了,只是主事一直不能放下心结,这次回去,便是决定面对了。”
白苏点点头,打开信,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字迹灵秀,风骨俱佳,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有两张纸,内容却不多,其中有一张是地契。
白苏飞快的看完内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师父把所有财产都留给我了?为何?她**中所为何事?”
“此事......不便透露,孑然一身的回到族中,对主事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她还能回来,必然会来找您。”婆七道。
顿一会,又道,“主事说,从今后,我便是您的暗卫。”
“师父不是便无人保护了吗?”白苏心中更加不安,她自然欢迎婆七这样的高手,可是看婆主事的作为,大有交代后事的架势。
婆七道,“婆氏一门多出剑客,而且,主事武功足够自保,小姐不必多虑。”
婆七一直跟着婆主事,对于白苏的为人也了解一些,自然不会把她看做一个娇柔的小姐。所以当婆主事让他留下保护白苏时,他虽然心中不大乐意,到底也还是同意了。
既然是婆主事自己的选择,白苏略略宽心一些,贴身收起那张地契。
“小姐,如何安排婆公住处?”十三问道。
整个成妆院都是女人,如何安排婆七却是个大问题了,白苏尴尬的笑笑,“先委屈一下,住书房隔壁的那间厢房吧,明日过后,我再做安排。”
婆七道,“无法,住哪里都一样。”
“婆七,不如明日你陪十三和妫芷一起去茶舍取金,将那间铺子的地契拿回来。”白苏心想,多一个剑客,行事会更加安全些,也不容易被人跟踪。
婆七是婆主事信任的人,应当不会有问题。了结这一心事,白苏好专心应对明日之事。
“诺!”婆七叉手道。
白苏满意的点点头,兀自思索自己的事,却没看见,婆七和妫芷之间已经暗潮汹涌,一触即发。
十三心惊肉跳的看着那两人离去时杀气冲天的背影,紧张的咽了咽,暗暗祈祷明日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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