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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姬妾俯身要与李婞说话之时,白苏已两步站到她们面前。
白苏此刻是众人焦点,她如此动作,数百目光唰唰看向此处,齐姬的动作也不得不停顿下来。
“李氏阿娇。”白苏声音朗朗,目光紧紧盯着李婞的星眸。
其他人莫名的看着她们,不知白苏要说些什么。
“阿娇姿容飒爽,多少须眉不及尔裙钗,素常闻其名,心向往之。”白苏道。
她说,你姿容矫健清朗,多少男子都不如你,我常常听说你的大名,很想见到你。
以白苏现在的身份,这是对李婞的极高评价。
白苏看着李婞因激动而微微泛着胭脂色的脸颊,心知她不是难以接触之人,“阿娇气度向来与别的女子不同,素久病之身,见阿娇容光如昭昭日月心中喜欢,有心结交,但素出身低微,又恐高攀......”
“不,不。”李婞站起身来,连说了两个“不”字后忽然有些不知所错。她一直被众多贵女所鄙夷,即便人人见到她都十分客气,然而她也不是傻子,从那疏离的目光之中,便可看出她们的客气,只是冲着她的地位。
而方才,与云姬对视,那隔花掩雾的眸子中满是真诚,人的目光最不会说谎,这云姬是真心结交。
“姬才学高博,婞难望及项背,能与你结交,自是欢喜。”李婞大喇喇的行了个叉手礼,似觉得不妥,忙又收了回去。
白苏面上绽开一个璀璨的笑,她方才盯着李婞的眼睛看,除了传达自己的心意外,也仔细观察了她,此女目光坚毅沉定,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个固执之人,这种人一旦认定某件事情,便会认死理,任你怎么说,她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认知,除非亲眼所见。
而齐姬与雍国大多数的女子一样,不擅诡道,只不过是凭的掌握人心,还有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这种人对李婞不起作用,所以白苏很放心。
秋棠诗会办的这般盛大,可谓齐氏贵女们的功劳,可是本来欲毁白苏名誉的陷阱,却反而被她利用,这着实让齐氏众女恨的牙痒痒。
除了齐氏众女,满腹怨念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至少就有絮女和黄菱琪。
于是诗会到最后,竟变成了士子们谈文论学的盛会,就是连斗茶的结果也都不了了之。
交谈之下,白苏的才气再次得到众人侧目,她从前就爱读书,五千年的文化底蕴,她虽涉猎的博而不精,却也使得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气度风华,放在时下,着实令人心折。
而这气度,在雍国也是独一份的。
谈至正欢,繁行时忽然道,“姬,老夫有一事相求。”
白苏见他神色郑重,也直身端坐,“先生言重了,请说。”
众人纷纷侧耳,听他们说些什么。
繁行时道,“姬博学广才,尤擅诗词、茶道,老夫愿代国子祭酒(太学监长官)请姬入太学为博士,此事老夫会禀明陛下,陛下唯才是用,必会应允。”
这个邀请一发出,全场一片寂静。
在时人看来,女人毕竟是玩物,是男人的附属品,虽说女师甚多,但一般女师都只教导贵女,至今还无人有资格教导太学生员(学生),而繁行时在这等公众场合发出邀请,必然是对结果十拿九稳了。
在场无人不知如今太学国子祭酒正是繁行时之子——繁湛,只要繁行时能说动雍帝,那白苏太学博士之职,便定了。
“承蒙先生抬爱,素感激涕零。”白苏恭恭敬敬的给繁行时行了大礼,她心中是真的感激此人,因为不管最终有没有当上太学博士,繁行时这个邀请一出,她的地位可就不可动摇了。
诗会未散,街头巷尾都已经奔走相告:太学要有一位女博士了!
到诗会结束时,只剩士子博士们还意犹未尽,娇娇们连互相告别的礼节都免了,直接登上自家马车,绝尘而去。
白苏也不在意,只是有些疲倦。
十三扶着她方才出门,身后忽有人唤道,“云姬留步。”
来人却是之前迎接她的剑客,他冲白苏叉手道,“云姬,公主有请。”
孝闵公主再三催见,白苏早料到她会单独约见,只是想不明白,孝闵公主为何会如此重视她,是赏识?明显不是。或者是爱慕顾连州,又听了齐氏贵女们的挑唆?
白苏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便打起精神应对。
毕竟,其他人还好应付,若是嫡公主看上她的夫主,那可就不好办了。
剑客领着她上了二楼的茶座,此时的茶座已经被清空。
转过一架百鸟朝凤八幅屏风,白苏看见了一席黑色深衣的少女,她身量纤细修长,黑色的深衣裹在身上修饰出美好的线条,大气不失柔美。
少女的长相并不算绝色,至少没有比白苏强。她抬眼仔细打量白苏,一双狭长的凤目与雍帝颇为相似,秋水盈盈的模样,又极具女儿态。
“参见公主千岁。”白苏行了个稽首礼。
“噫。”孝闵公主轻轻发出一声叹,道,“你这美姬好生奇怪,方才隔着屏风觉着长相很是一般,近看来,却甚是魅人。”
“公主谬赞,妾姿容着实普通。”白苏俯首缓声道。
孝闵公主咯咯笑道,“快快请起吧,姬可是被师掩奉为老师呢,本宫只评姿容,实在是失礼了。”
白苏起身,心中对孝闵公主又多了一层认识,眼前这少女,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与人相处也是一团和气,然而,她处事沉稳,每行一步都令人觉得极为自然却又摸不透,绝不可小觑。
到现在,白苏至少确定一件事,以这位的智商,不是齐氏那帮贵女能忽悠住的,她想见自己,应非她们的缘故。
但愿孝闵公主并非恋慕顾连州,否则白苏还真没有把握能扳倒她,不是白苏对自己的才智不自信,而是在才智相当的情形下,孝闵公主的地位比她胜出不止万丈。
“坐吧。”她语气随意,如众多贵女一般。
白苏却举止恭敬,“谢公主赐坐。”
刚刚在几前坐定,便听孝闵公主道,“本宫甚是喜欢姬的诗词,当初听寺人讲述姬呕血赋诗,一首决绝词,直令本宫几日食不下咽,每每思及,不免感叹。”
与人交际是白苏的弱点之一,若是对着那人使计,尚有些话说,反倒是这般的闲话聊天,她竟不知如何作答,只道,“妾惶恐。”
孝闵公主也不甚在意她的寡言拘谨,继续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真真是绝妙。姬,吟出词句之时是何心情?悔?怨?抑或无奈?”
白苏一直垂着头,看不见她表情,听闻她有此问,心中微微一动,不答反问,“公主可曾读过佛经?”
孝闵公主不曾答话,白苏道,“不过是偏门左道,妾唐突了。”
“说罢。”孝闵公主淡淡道。
白苏听她声音中并无不悦,便道,“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四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五取蕴苦,求不得苦。”
孝闵公主一怔,她并不知道什么是“佛”,可这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而众苦之中,求不得最苦。”白苏缓缓说出这句话时,抬眸看着她。
那双凤目中暗生的苦涩,清清楚楚的落在了她眼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在伪装自己的时候,一旦分了心,便容易露出破绽。
白苏松了口气,看来这孝闵公主心里的人并非顾连州,顾连州的身份在大多数人看来是高不可攀,然而这大多数并不包括眼前这个身份高贵的公主,也不在她求不得的范围内。
白苏垂眸,那么......她爱慕之人,是——宁温!
宁温是宁国质子,而孝闵公主是雍帝的嫡孙女,刘氏皇族的明珠,天下无人会赞同这桩婚事,她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一丝爱慕之意。
“姬聪慧,且胆大,如此明目张胆的试探本宫,可想过后果?”孝闵公主收起面上微不可查的怅然,微笑着看向白苏。
探知她内心的秘密,必是会被灭口的吧,只是这孝闵公主反应果然迅速。
白苏心中暗暗赞叹,颇有种棋逢对手的欣喜,但她的姿态依旧恭敬,“妾身份卑贱,死不足惜,妾不才,愿为公主解忧。”
地位悬殊,不得不卑躬屈膝,白苏从来很识时务。
“是吗,如何解忧。”孝闵公主姿态优雅的饮了口茶水,眉头微蹙,显然茶水并不合口味。
白苏起身走到煮茶的侍婢面前,挥手令她退下,径自跪坐下来。
孝闵公主本是淡淡看着,但越是观看,便越诧异。
白苏姿态端庄,坐在几前并不先动手,而是垂眸安神定气片刻,随后用青竹小夹夹起一块紫笋茶饼,靠近炉中木炭文火不停的炙烤。
待饼面烤出突如虾蟆背上的小疙瘩后,便离火五寸,让卷曲的饼茶慢慢舒展伸开,然后有在次往复翻烤,直到热气腾腾,方才摊在容器内。
一般人煮茶,可都是直接把茶饼放进水中的呀!
一沸微滚,白苏取少量食盐调味,二沸大滚,她先是舀出一瓢水盛于陶盂,随后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娴熟地沿漩涡中心将具匙里的茶末倒下。
“心有欲,便谋之,若谋不得,便弃之。二者素皆可助之。”
茶水波涛翻滚,水沫飞溅,令人心中紧张,白苏却气定神闲的与孝闵公主说话,那形容直如闲庭信步。
她说,你心中有想得到的人或东西,就可以倾尽计谋去得到,若是实在谋不到,就放弃,这两者我都可以帮你做。
白苏将刚才舀出的那瓢水悠悠地渗入,那里满锅的沸汤便已顿时止滚息翻,趁着势头,她把汤沫上那层象黑云母一样的膜状物随即轻轻去掉。
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极快,却又令人看来十分从容悠闲。
她这样的气度,令孝闵公主想到一句话:云淡风轻,暗藏杀机,于千军万马之中胜似闲庭信步。
于是,白苏那番听起来狂妄的言论,却有了令人无法质疑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