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所有剑客的呼吸都用内力逼缓,白苏亦屏息凝神。
而马匹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出于动物的直觉,竟是没有发出大的声音。
“点火把。”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
白苏暗叫糟糕,方才他们只是隐进林子,却不曾把地上地上的车印抚平,一旦点亮火把,那些印记便一目了然,眼下只能保佑他们的注意力放到突袭上去吧。
“陆离那小子会上当吗?”一名年轻的士兵一边打着火石,一边嘀咕道,“说也奇怪,巫明明下了毒,眼看再过几天就能送他一命归西,谁知道那厮一夜间竟又活蹦乱跳的,舅舅,这次的计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的声音中不无怨言,显然大半夜跑路口吹冷风,不是件容易干的活。
那“舅舅”也未答话,白苏听他这话,便知道,他们定然是北魏军无疑了!
白苏唇角微微一勾:或许之前不会出问题,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她对十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拿出丧魂散。
丧魂散虽然可以随着空气的流动自行扩散,可是风从谷中吹出来,白苏略处下风向,要想迷倒那三四百人,着实不容易,恐怕还得想办,潜到对面树林和上风口去放毒。
白苏看着那丧魂散思忖方法,却忽然隐隐听见女人的嘤嘤的哭泣声,那声音似乎是在路另一边的林子中,距离此处甚远,被风吹的支离破碎,颇有中凄厉幽怨的味道,令人禁不住寒毛竖起。
这时,他们的火把已经大部分点起来了,照的道上通明,白苏也看清了那一行人的模样,北魏人看起来比雍人体格还要魁梧彪悍,领头那汉子骑在马上,约莫三十岁左右,看不清面容。
白苏粗略估计,他身高至少也有八尺,肩膀很宽,头却很小,这样比例看起来十分不舒服,却显得他越发壮硕。
“何人装神弄鬼!”那领头大喝一声。
嘤嘤的哭泣声戛然而止,静默片刻,传来一个妇人惊喜的呼声,“公主,有人!”
对面林子中沙沙作响,不一会儿钻出七八个妇人,虽然形容狼狈,却依旧掩不住她们的明丽的姿容,尤其是被众女围在中间的两名女子,一个伶俐娇俏,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直是看呆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士兵,连继续点火把的事儿都已忘记,一个个直勾勾的盯着她们,
白苏看着那些妇人微微蹙眉,那被众女围在中间的两个少女,分明是孝节公主和康乐郡主,不禁心中苦笑,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在这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外也能碰上,简直是罪孽。
不过,她们出现恰好吸引了一群士兵的注意力,白苏立刻把一瓶丧魂散向倨抛去。
倨本就在全神戒备,忽觉得白苏马车方向有东西向他掷过来,原本下意识的出剑,却硬生生收了回来,改用手去接。
他一握住那只小陶瓶子,旋即回头来,白苏指了指对面的林子和峡谷口,他当下就明白了白苏的意思,当即挥手用暗语交代五名身手不错的剑客去放毒。
那几人并没有立刻行动,因为时机还未到。
“公主?”骑在马上的领头眯起眼睛缓声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孝节公主心中一颤,她没想到在雍国境内会出现别国的军队,所以才会跟着一起出来,她听这领头的口气,心知这些人恐怕不是雍国人,脑子一蒙,一时间紧张的背心出汗。
就在她还处在慌乱中时,康乐郡主却已经道,“不错,孝节公主在出嫁途中遭劫,剑客拼死护佑才得逃至此处,你快快去通知陆将军,派人护送我们去政阳!”
孝节公主陡然间缓过神来,手脚冰凉,慌忙拉住康乐郡主斥道,“妹妹莫要胡说!这可不是闹着玩,冒充公主是死罪!”
康乐郡主只道她是低调了,“姐姐公主之尊,还怕陆离不闻不问吗!他敢!”
马车中,白苏简直无语了,这康乐郡主简直傻到令人觉得,连生气都是白费力气。
所谓“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真真是一句至理名言,白苏决定回去一定要将身边的人再清洗一遍,以免有一天死的太冤。
“若真是公主,陆将军自然不会不闻不问,但是.......”那头领翻身下马,冷着脸道怒声,“大胆刁妇!竟敢冒充公主!你们当本都尉是好糊弄的吗!冒充公主,妨碍行军,来人!将这些妇人就地处死!”
都尉身侧的一个年轻士兵一脸垂涎的道,“舅舅!时间尚早,这等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不如把她们交给外甥玩玩再处死!”
那都督抚着下巴,似是在考虑他的建议。
康乐君主大急,扯着孝节公主,声音中已带了哭腔,“姐姐你倒是说话啊!”
便是此时,都督挥手道,“随你,玩弄够了暂时不要杀。”
此时孝节公主已经是万念俱灰,然她身为刘氏嫡出的公主,绝不容许自己被这些粗俗之人侮辱了去,当下拔下头上的金簪,倏地朝自己咽喉刺去!
但那都督似乎是早有准备,唰的从马背上的韬(装弓箭的袋子)中抽出弓箭,电光火石之间,只闻咻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孝节公主一声惨呼。
就在这一瞬,白苏这边五名剑客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的散开去。
那白羽箭准确的穿透孝节公主的右肩,她握着簪子的一松,都督一挥手,几十名士兵一拥而上,瞬间便将几名呆愣的侍婢和康乐君主制住。
“你们大胆!我是康乐郡主!我是顾连州的夫人!你们若敢动我,定会不得好死!”被缚住的康乐尖叫着挣扎,娇俏的小脸涨得通红。
那名唤都督舅舅的年轻人,一把握住她精巧的下巴,笑道,“孝节公主在出嫁途中与剑客私奔,此事可是传遍天下,我等怎么会不知呢!”
康乐郡主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们,她就是再笨也猜出这些人并非大雍士兵了。
都督对自己的外甥道,“景震,先把孝节公主的血止住,我们还要靠她请功,至于这个什么郡主的,你可以随意处置!”
景震虽然遗憾不能碰孝节公主,但看康乐郡主长的也不赖,心中稍微舒坦了些,快速的帮孝节公主止了血,转过身来便拖着康乐郡主往旁边的林子里去。
“放开我!放开我!”康乐郡主脸色煞白,她一直保着处子之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献给顾连州,怎么能失身于他人!
如此一想,当下便要咬舌自尽,而景震似乎早料到如此,一把将她摔在地上,伸手咔嚓一声便将康乐郡主的下颚掰脱臼。
树上隐藏的剑客在此时拔除丧魂散的盖子。
“把这几个侍婢砍了!”都督冷声下令。
那些士兵心有不满,都督的做法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是军法如天,他令一下,当下便传出了刀剑刺入血肉的噗噗声,五名侍婢惨叫声还卡在喉咙中。
不用都督吩咐,这几俱尸体便被丢入一旁的矮树丛中,虽然只是枯枝,但夜色如墨,却也能遮掩住。
提到顾连州,康乐郡主浑浑噩噩的脑子忽然清醒了几分,却也不叫了,泪水却流的更加凶猛。
白苏坐在车里一直观察外面的动静,直到那些士兵都纷纷倒地,才微微松了口气。
都督却是个精明之人,这寒冬腊月的哪来的花香,是以一嗅见花香之后,便下意识的用袖子掩住口鼻,还未等他提醒众人,便发现只有他一个还清醒着的,胯下的战马摇晃了几下,他微微一惊,蹬着马镫借力,飞快的跃出几丈远。
战马竟然“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惊疑不定的环望四周,一手持剑防备,另一只手依旧掩着口鼻,慢慢的向城中退去。
“都督且慢行。”一个微微沙哑的声音从林中传出,宛如寒冬的第一缕春风,一时也分辨不清男女。
都督下意识的便往那边看过去,一时分神,脖子上已架上一个冰冷之物。
“阁下是谁,某现在已束手就缚,何不现身相见?”都督惊骇,此人竟然埋伏在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倒他们三四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