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左都督交代,他们是昨日傍晚才把狄城拿下,按照赵膺的命令,在狄城只留下五千人马,他们在每个关卡都分上几百人点亮数倍火把,造成有重兵屯守的假象。
而北魏军的主力去了哪里,左都督却不知道。
白苏相信他没有撒谎,他这官职若是知道此等机密之事,那才奇怪。
十三弄晕景震,用银针抹去他的记忆,又令人把他绑在旁边的树林中。
白苏自然没那么傻,放景震回去,即便他不记得什么事情,也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十三一直对妫芷的银针十分感兴趣,妫芷也不藏私,教的尽心尽力,尤其是在杀人方面,教的甚为详细,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做完这一切,依旧兴奋不减。
白苏也很无奈,她一直对“针”之类的武器没有好感,比如方才逼供时,她就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容嬷嬷,又比如看着妫芷用银针隔着十几丈的距离,能精确的刺进人体内的穴道,她又会想到东方不败......还好,非逼不得已时,妫芷不喜欢拿银针当武器。
“主公,孝节公主和康乐郡主该如何处置?”倨问道。
孝节公主毕竟是雍帝亲自赐给顾连州的正妻,以白苏的性格,要说没有起杀心,是绝不可能的,不过顾连州既然已经处理了,她也就不插手,而且今晚还要多亏这两位的“献身精神”,白苏才省去不少力气。
“看在孝节公主还算有骨气的份儿上,由着她们自生自灭吧。”白苏道。
倨微微顿了一下,“主公,孝节公主毕竟是皇族血脉,这样不闻不问,是否......”
白苏没有什么爱国热情,可不代表这些剑客就能改变信仰,在他们心中,大丈夫不能保家卫国,就枉为男儿,更何况这是一群满心忠义的剑客。
因此,白苏不得不慎重考虑此事,纵然她十分不情愿带着这两个“情敌”。
“你说的也对,放她们在此处,万一再被北魏军抓住,影响战事,也不甚好。”白苏懒懒的说了一句,心中盘算着怎么安置这她们。
因着白苏心中十分不待见这二人,也懒得为她们多费心思,便干脆撒手不管了,还能顺便卖个人情,“倨,刘氏皇族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更不想跟他们沾上一星半点关系,这事就交由你处理,希望你明白。”
她这话外之意很浅显:我白苏压根就不想捧刘氏的臭脚,这回完全是给你面子,你处理的时候最好撇清关系。
“是!属下明白!”倨叉手道。
白苏说这话是有技巧的,且不管倨会怎么看她爱不爱国这事儿,但她这么一个连皇族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却给他面子,单是这一点,倨的忠义之心必然又会热烈燃烧起来。
剑客热血、恩怨分明,所以想拢住他们也不太费力气。
最终,孝节公主和康乐郡主被搬上同一辆马车,白苏既然要卖情面,自然要做到底,所以把香蓉派过去伺候她们。
此事暂且不提,白苏根据左都督的话来猜测,赵膺此次目标可能还是在石城,北魏军虽然已经突破防线攻入雍国境内,但是石城有重兵屯守,在那儿早晚是个定时炸弹,万一陆离给他来个“背后插刀”,或者“围魏救赵”,那他做什么都是枉然。
所以,时下流行的稳扎稳打,还是很有道理的。
陆离醒过来了,可能是妫芷所为,石城有他和顾连州坐镇,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反倒是她在这狄城可以有一番作为,助他们一把。
此处是狄城的南入口,应当守卫最少,而且白苏灭了他们,也多半是侥幸,这一百个剑客虽个个身手了得,但顶不住数千士兵。
“主公,现在怎么办?”倨问道。
眼下看来,还是退回去最为安全,不管要布置什么事情,谋划者要处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行,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白苏在心中分析一番利弊,最终决定,“返回,令人星夜兼程去石城通知陆将军此事,另外派几个隐藏功夫最好的剑客,在狄城周围查看情形,再派几人先行去来时路过的小镇上寻个安全的住处。”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顿时有几名剑客瞪大眼睛,“主公!我们一行均是剑客,北魏不过五千人马,我等便是拼死一战,也定会保主公穿过狄城!”
“对,怎可胆小如鼠,临阵逃跑!”有人附和道。
白苏白了他们一眼,哼道,“你们都死了,把我护送过狄城,送到北魏军刀口吗?都动动脑子行不行!总之,北魏军要杀,你们也不能白白去送死!我自有办法!”
一群人满面愧色,起初他们还怀疑自家主公胆小如鼠,原来竟是为他们着想,心中不由感动。
而坐在马车中的白苏躺在榻上,敲着手指,心道:先不管你们想退还是想战,我得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白苏坚决不认为这是逃跑,这叫退而结网......
依照白苏命令,留下的四十名剑客处理好尸体后,已过了子时,他们按照左都督所说的时间,在各个山头点上了火把。
一切都如不曾发生一般,白苏连夜返回途经的一个小镇,先行过来的剑客不知用什么法子,弄了一个大院子。
这院子距离小镇繁华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似乎是有钱人家废弃的庄院,屋舍十分破旧,院里的花园中已经杂草丛生,水池干涸,但好歹能够遮掩一些,倒也算是不错。
白苏躺在车中,手中把玩着左都督身上佩戴的军令。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牌,顶上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虎头,仿佛是要将下面的牌身吞入腹中。白苏白嫩纤细的手指从虎头上划过,与古朴肃然的青铜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思忖,北魏军昨日才占领狄城,他们重兵屯守的假象最起码也得维持一两日,所以最起码还有一日的时间给她周旋,只要在这一日之内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陆离或顾连州。
以顾连州的才智,定能想出个万全之策,其余的事,完全不需要她动脑子。
至于能否帮助他们,只能量力而行了,至少,不能做拖后腿的事儿。
白苏想着想着,竟靠在榻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还未曾睁眼,便听见外面女人凄厉的哭声。
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康乐郡主,白苏揉着脑袋,越发觉得头疼,她从来也没见过有人这么能哭能叫的,与她接触的人中,妫芷绝冷,李婞爽直,孝闵公主善变,但她们有个共同点,就是聪慧理智,甚至连身边的侍婢也是如此,所以对于康乐郡主这种人,白苏还真不知如何下手。
“主公!”倨急急的声音传来,他现在是说不出的后悔,后悔没听白苏的话,若是任由这两妇人自生自灭,也不至于现在焦头烂额,“孝节公主坚持要见您。”
“康乐郡主怎么回事?”白苏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逐渐暴躁的情绪。
倨立刻在马车外单膝跪下,“属下失职!孝节公主坚持要当面谢您,康乐君主不吃不喝,一直哭闹不停......”
随着康乐郡主的哭声越发凄厉,倨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腮边肌肉鼓起,显然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纳兰公子!”孝节公主甜甜的声音传来。
倨不在,哪个剑客还敢真的把她一个公主怎么样,四五个人愣是没把她看住。
白苏叹了口气,淡淡道,“不过是路见不平,公主想要感谢在下,就不必了,您回去好好养伤吧。”
白苏自从和顾连州分道之后,便用药把自己的声音变粗,这药是妫芷后来配制的,比她原来的药方好不知道多少倍。
孝节公主看不见人,光听这优雅闲适的声音,便觉得这定是一个俊朗的公子。
“公子......”孝节公主还不死心,她要见到白苏,请求他派剑客把她们送到政阳去。
“公主请回吧。”倨见她不动,不由微微蹙起眉,心想,女人真是个麻烦啊!她这么想的时候,完全没把自己算在女人之列。
孝节公主银牙一咬,豁出一张脸面去了,向马车敛衽为礼,“妾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公子相助。”
马车中无人应答,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妾想求公子派几名剑客送妾和妹妹回政阳,只要妾见到夫君......”
孝节公主口中的夫君,自然指的是顾连州,白苏懒懒的打断她的话,“公主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便不用再说了。在下非是什么大善人,出手相救也是怕你们被北魏军抓去肆意凌辱,到时候有辱雍国体面,实在不雅。在下好歹也是半个雍国人,自不会袖手旁观,至于其他,公主就休要再想了。”
孝节公主眼圈一红,死死咬住下唇,她一个尊贵的嫡公主给他敛衽行大礼,居然遭到如此无情的拒绝,而且是不留一丝颜面的。
她又哪里知道,是那一句“夫君”惹恼了白苏。
孝节公主本就美艳,晨光熹微下,泪光盈盈,恼恨的模样,一时间竟令不少人看呆了去,甚至都有人忍不住想为她求情。
白苏自也是看见这一幕,目光扫过那些蠢蠢欲动的剑客,冷声道,“眼下战火正炽,公主身为刘氏嫡公主,当冷静自持才是!请回去休息吧!至于康乐郡主,她若是还坚持哭喊,就打晕她!”
白苏冷冷的声音,令不少剑客都回过神来,不禁羞愧难当,当下纷纷低下,不再看孝节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