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城中,到处都奔走相告,这世间,多了一名身怀魅骨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已经将宁皇迷的神魂颠倒。
有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即便白苏搬出一代诗仙的名作,炒作出的名声,比起现在真是不值一提了,曾经的太学博士,曾经引得万千士子折腰的才女之名,在此时此刻都成了他们指责她的证据,最终,白苏是顾连州妻子之事,终于还是没有能够瞒住,而这,也成了白苏是妖妇最有力的证据。
巫殿中的人群久久不愿散,而宁国臣子更是伏地不起,请求宁温把白苏火焚,而宁温自然是不愿意。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近午时。
“陛下!妖妇不可留啊!”吕相不知道是第几十次重复这句话。
一袭红衣的宁温,坐在伏羲神像下,敛目垂眸,面上温润依旧,令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对于吕相的劝解,也是无动于衷。
“顾大人,你是众士子的表率......”吕相见宁温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便转而开始劝顾连州。
顾连州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漠然道,“白氏是我妻,我亦非天下之主,原本就没有什么妖后,丞相不若多劝劝皇上。”
他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白,白苏原本是我的妇人,不是什么皇后,要说什么妖后更是无稽之谈,你们皇上要是不出手抢人妻,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这话本就没有什么错,若是放在旁的事上,众人也一定能够听的进去,因着这事牵扯到顾连州本人,是以除了表明支持杀了白苏的立场,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定上一个“当局者迷”,而顾连州也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来人!”温润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宁温起身,一袭火红的袍服宛如红莲,温润而魅惑,“此事稍后再议。”
众人还未曾来得及有所反应,他便偕同大巫走了出去。
那样的绝代风华,令人不想冒然阻止他的步伐。
宁国臣子们便就沉浸在他们陛下的绝世风姿之中久久回不过魂,而雍国人则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反正现在要娶妖后的又不是他们的皇上,这种隔岸观火的感觉,尤其好。
随着宁温的离开,其余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走出巫殿。
一出巫殿,便见人山人海把道路阻住,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好在这里是巫殿,纵然人群再过激愤,也不敢跑到巫殿里来撒野,可一旦走下台阶,那下场定然凄惨,不小心就会被情绪激烈的群众踩死,下面那些被砸的浑身是血的侍卫们便是前车之鉴。
顾连州一袭青衣落拓,根本就不去管那些人的暴动,径直向下走去。
宁臣缩在巫殿的一角,见状想上去劝劝,要是一个风姿卓绝的大好青年被踩死在宁国,实在是令人扼腕了!然而他们没想过,自己都对俊男美女如此另眼相看,宁国普通子民更是如此,顾连州所到之处,几乎是立刻便让开一条道。
雍国各大氏族、士族的家主一见如此,连忙跟随他身后出去,宁国人知道他们是雍国使者,便也懒得拦着。
顾风华更是如鱼得水,他那般雍容俊美且又儒雅风\/流的姿容,正是宁国人最欣赏的一种,并且这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加华贵风\/流,是以他所过之处,只差被人顶礼膜拜了。
而七王与孝闵公主,都属于气场极强的,尤其是七王,那一身凌厉是宁国人不曾见过的,一袭黑袍所过之处皆是两股战战,即便他看见这等情形之后,讥笑“宁国离亡国不远了”亦是无一人敢出言相驳,跟别提刀剑相向了。
“嗳,你果然不愧是在沙场历练出来的!”一个少年的声音忽然在七王身侧响起。
七王倏地回过头来,看见人群之中,一个着灰衣小厮服装,满脸大胡子的人朝他眨眼。
七王不知不觉中,身上的煞气少了许多,朝那小厮招招手。
小厮一溜烟蹦跶到七王身侧,先他一步爬上了马车。
七王上车之后,见那小厮正在努力的拔脸上的胡子,不一会儿便露出一张绝艳却略带苍白的脸,却正是城主之子,宁梵。
“我说你宁国要亡国了,你便没什么话说?”七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兀自折腾的绝美少年。
宁梵一边扯着残留在面上毛絮,一边道,“这有何好说?本来就是,若不是我那个皇帝大伯死的早,换上了这个新的,估摸着宁国早亡了。”
七王不得不再重新审视眼前这名单纯的少年,虽则未经世事,却宁国中难得颇为清醒的。
一行马车在石板路上往城中驶去,秋风乍起,卷出漫天的红叶,随着风速的忽急忽缓,旋转着飘落在蓝顶的马车上。
远处的山脚下,一袭红衣几欲溶进漫山的红枫之中,他立于一块石碑之前,若不细看,真真看不出他的身形。
红叶飘落在石碑之上,又从石碑上滑落,宛如片片血渍,而那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隐约还能看见“慈妣郝氏之墓”几个字。
秋风扬起他墨一般的发丝,将容颜掩去大半,但若隐若现之中,依旧能够看见那双发红的眼眸,以及微微泛红的下眼睑。
远处身着墨绿衣裳的寺人欲言又止的几回,终于也没敢近前来说上一两句劝慰的话。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寺人余光瞧见远传一袭青衣走来,先是呆了一下,而后连忙跑到宁温身侧,躬身禀报道,“皇上,顾大人来了。”
宁温应了一声,挥手令他下去。
听见身后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宁温转过身来,冲那人顾连州温然一笑,“好久不见。”
先前,宁温与顾连州也算有几面之缘,道一声“好久不见”也在情理之中。
顾连州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从石碑上扫过,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喜欢素儿吗?”
宁温想了许久,却只是反问了一句,“喜欢?”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便浮现了那张清美的容颜,一双隔花掩雾的眸子凑近他问道,“你喜欢过我?”
他反问,“喜欢?是爱慕之意?”
当初,他的回答是:或许有些。
“喜欢。”然而他现在却能肯定的回答,可笑的是,他确定自己的心意时,是只能告诉她的夫君。
事至于此,宁温不禁想,是不是当初在静园的梧桐树下,他若是回答了“喜欢”,也能有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