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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这仗打成这样,将军还有心思喝酒呢?”

“将军亲自带兵,你不懂!”

那人把江野带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江野脚步一转,又绕了回去。

不行,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得替爷探个清楚!

江野躲在暗处,视线黏在那道高大威猛的影子上,不敢挪动半分。

酒过三巡,他听见江生把酒碗重重摔在地上。

周围的将士霎时噤声。

将军这是怎么了?

“儿郎们!”

江生的声音亮如洪钟。

“我江家几时对不起他大秦的君主?背井离乡,替先帝守住一座座城池,到头来,还要被扣上反贼的名声,我就问一句,你们甘愿吗!”

一片寂静。

“不甘愿!”

一个小兵喊出声来。

“我也是有儿子的人,我不愿意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对着我的牌位骂一句奸贼。”

“我也不愿,皇帝坐在宫里吃香喝辣,我们呢?”

“白虎将军战死沙场,他的女儿,他的儿子,最后讨到了一个什么下场?”

一开始只是小声议论,而后声音越来越大声,大有几分义愤填膺的意思。

江生又道:“先帝对我们江家军百般打压,你们服不服?”

“不服!”

“屈居人下,空有一身武功却要任人宰割,你们愿不愿?”

“不愿!”

江生振臂一呼:“这江山,让他换个姓,我们自个主宰自个的命!”

“反!反!反!”

“杀!杀!杀!”

江生另取一只碗,牛饮一口。

“我去他妈的贼老天!”

这一声吼,让江家军热血沸腾。

之前困兽一般的绝望,失去主帅的心痛,对生活的愤懑,全部化在酒里,一路烧到心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皇位,也该换我们江家坐坐了!”

江生看着他的儿郎们,虎目一瞪。

“等到功成名就之时,我封你们每人一个大将军坐坐!”

话是虚言,可真真切切地振奋了人心。

副将马成道:“明日一早,把那群乌合之众杀个片甲不留,把那林危,杀了祭旗!”

“林危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刀法,诡异得很,将军身边的大将卢平,就是死于他手!”

“给卢将军报仇!”

“对,报仇!”

江野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忙走到无人处,从怀里掏出一支已经干透的毛笔,沾了沾口水,在纸上飞速写着。

一只白鸽,无声无息越过城墙。

余光一转,江生已经不在原处。

那便是在将军主帐!

江野眉一压,跟了过去。

将军啊,你的身上,到底背着什么秘密?

另一头,周子晋端在地上,仔细看着车辙印。

信上说,吕言是从东侧面回的城。

这么晚了,是去哪呢?

如今整个京城戒严,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半夜在街上晃悠。

周子晋整个人隐在夜色中,一点点回想过往种种。

江生十八参军,二十岁做了白虎将军麾下的传令兵,那个时候起,秦潇就跟着他;

未过三十,官拜大将军,身边还是只有一个秦潇,膝下只有江琬宁一个女儿;

年过五十,被打压,被收权……

去年除夕夜,江家军杀进宫,却没见江生的身影。

那个时候,秦潇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那个女人为了十两银子就把我卖给了一个畜生,可曾考虑过我和她之间的血缘亲情?”

畜生?

能被一个女人称为是畜生的男人,会做什么事情?

和江生同一时期的,还有谁呢?

庚!余!年!

一年过去,他已经被调去锦衣卫,遇着了,得恭恭敬敬地称上一声“庚抚镇”。

略一思索,周子晋脚步一转,踏着夜色,往锦衣卫的方向去。

京城外。

“褚大人,江侍卫来信了!”

褚念善掀起眼皮:“拿来看看。”

江野之前是江家人,对江家军有几分熟悉。

子晋让他去探,能探出什么?

纸条展开,褚念善的眉头深深蹙起。

“褚大人,情况如何?”

褚念善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喃喃道:“不对,这不对……”

“什么不对?”

褚念善慢慢踱出主帐。

子晋,不知你那头,可还好?

无人注意,一个娇小的身影摸进主帐。

……

天际露出一点鱼肚白,燃出一层淡淡金色。

林危被押上城墙。

马成往他膝窝里踹了一脚。

“林危,林将军,是觉得用你自己的性命,来换你父亲的命,很伟大?”

他拉住林危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逼他与自己对视。

“我去你奶奶的!”

猝不及防地,被林危吐了一脸的口水。

“老子和你们这群反贼不一样,做不到一颗心又冷又硬!”

“你他妈的……”马成一抹脸,右手握拳,带着初春微凉的风,往林危脸上招呼。

拳拳到肉。

马成狞笑道:“林危,你不是京城姑娘的心上人?

她们要是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还会不会亲亲热热地喊你一句小林将军?”

马成打累了,往地上啐了一口。

“老子的未婚妻,就是被你搅黄的!”

林危肿着一张脸,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那是何知芳自己的事,如何是我搅黄的?”

马成的脸一黑。

以前林危在军营里,就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那个时候,他就看林危不爽。

用将军的话来说,就是天纵奇才!

三分天赋,加上日复一日的努力,让他年纪轻轻,就爬上的副将的位置。

而他马成呢?

年过三十,未婚妻为了林危退婚,事业上还一事无成。

咽不下!

马成对上林危那一双桀骜不羁的眼睛,犹不解恨,又往他的腹部猛踢一脚。

林危被饿了一天,手已经握不住刀,浑身软绵绵,眼冒金星的时候,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林鹏生!

昔日的丞相,被人压着身子,屈辱地跪在地上。

“林危,你胆敢再往前一步,你的老父亲,可是要替你上黄泉路!”

是了,即使再失望,再讨厌,那也是他林危的父亲。

他眉目一横,看见旁边了无生息的翠红。

吃里扒外的东西,死有余辜!

他想让身后的将士杀上去,可是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个字也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