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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一束纯白无瑕的百合花,重新回到了墓地的起点。
停下的瞬间,那块熟悉且冰冷的墓碑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仿佛从未远去。
[普通愚鸠(moN dodo),1680年灭绝]
我蹲下身,将手中的百合花缓缓放在墓碑前方,稍微整理了一下摆放位置。
洁白的花瓣随风轻轻颤动,像是无声地问着什么,却又无人能够回答。
或许它们并不明白自己是在为谁哀悼,也无法真正理解“哀悼”这个词的涵义。
但我依旧固执地将它们留下,仿佛能够以一抹纯白填补这片死寂的空白。
随即,我伸出手,轻轻抚上那块倾斜墓碑的表面。
指腹传来冰冷而光滑的石质触感,并未随着阳光的照耀而温暖分毫。
碑面的泥土随着手掌的移动而粘附其上,无声无息间吸走了掌心的热量。
指尖沿着碑上的刻痕滑过,那些名字、那些数字,像是无数既浅又深的伤疤。
它在沉默,我在颤抖——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无法打破这里的宁静。
此时此刻,就连雀鸟也不再鸣啼,风吹动树影的沙沙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即便是这样的声音也显得越发模糊,越发遥远。
我在这里蹲了许久,任由身体渐渐僵硬,却始终没有起身的欲望。
仿佛这块墓碑,正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拉向它,与它一起静默。
最终,我放弃了站起身的打算,默默屈膝,侧坐在地,直接倚向墓碑。
双臂交叠,倾过身子,将下颌贴在手臂上,如同在倚靠一位早已沉睡的故人。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那份温暖仿佛是某种怜悯,却并不能传递至我的心底。
而墓碑之下涌来的,是地面略带湿气的冰凉,像是无声的怀抱般拥抱着我。
闭上双眼,世界的轮廓随之散去,眼前的光影被模糊成一片纯白的虚无。
我安静地将全身的所有重量交付于石碑,感受着那些微妙的凹陷和刻痕。
它们记录着曾经的存在,被风、雨、雪侵蚀过,又在此刻于我的指尖重构。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的画面,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如若不是那次无人所知的意外,或许我早已与这些消逝的名字一道归于终焉。
可命运却让我留在了这场死去的梦境,我在其中像一个踽踽独行的逃亡者。
直到这一天的到来,我停留在这块墓碑之前,无所适从,亦无言以对。
只是安静地靠着它,在字与字的停顿间呼吸,在记忆与遗忘的缝隙中生长。
这种感觉难以名状,并非纯粹的痛苦与悲伤,甚至还带着几分奇异的安心。
仿佛回归到了生命的最初,整个世界都在褪色,归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永恒。
就这样,我独活在这片被“灭绝”铭刻的墓地上,却始终不知该何去何从。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鞋跟踏地声响起,如幽灵般来到我的身后。
却犹如平地起惊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突兀地划破了墓地的宁静。
心跳骤然加速,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异常锃亮的黑皮鞋。
光洁的鞋面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光,在温暖的晨光中尤为刺眼。
随后,我微微偏头,便看见一根雪白而蓬松的狐尾静静垂落在地面。
在判断出眼前究竟是谁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视线掠过皮鞋,顺着裤腿的线条一路向上,便是那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
不出意外的,我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副熟悉的冷淡面容上。
金色的竖瞳如利刃般锐利,带着一种冷冽的压迫感,仿佛能够穿透一切迷雾。
意识被瞬间被从寂静与空白的余韵中狠狠拉回,让我猛地打了个寒战。
一个没注意,自己似乎在这里呆得太久了……我移开视线,不禁有些心虚。
清晨的微风温柔地抚过我的面颊,在脸上勾勒出若有若无的两道凉意。
顾不上对此感到难堪,我试探性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玄子的目光微微一动,眼中情绪一闪而过,却很快就被极其小心地压了下去。
他轻声开口,语气平静:“殿下醒了。”
闻言,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张大嘴巴,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孩子偷拿了钱出去玩,结果被突然回来的家长给抓了个正着。
大脑飞速运转,我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思绪却不知不觉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醒来……
该不会,这就是所谓的“钓鱼执法”吧?
看着眼前的玄子,我识趣地未将这些抱怨说出口,又开始对那样的未来感到担忧。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个难以忽视的问题从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
“等等……”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说希珀尔醒了,可我这次怎么一点都没感受到?”
我直接喃喃地开始推测:“会不会是因为我现在不在童话镇内,所以权柄的信号被隔绝了?”
话方出口,我便意识到:明明和自己一样都处在现实,可玄子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于是,我又低声补充道:“只是一个可能的推论,没有前车之鉴,我也不敢妄下定论……”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我急忙摇摇头,压下心头那种隐约的不安与疑惑。
我抬头,努力调整着语气:“反正我也扫完墓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回去吧。”
玄子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微微颔首,似乎并不在意我方才的推论。
他低沉的声音平静如常:“嗯。”
然而,我还是忍不住追问:“那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值得在意的事情吗?”
玄子构筑着返回的“门”,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没有。”
闻言,我忍不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之前的“预言”,又加上白毛狐狸那副“神棍”样,弄得我有些过于紧张。
可就现在什么都没发生的结果而言,说不定还真是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