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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什么?腌酸菜?酸菜鱼我来了!

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二月眨眼间很快过去,与冬时的枯黄不一样,随着人们脱下厚重的绵毛披风与风帽,换上轻便的袄子,大地重新焕发生机,绿意盎然,种了冬麦的地里,低矮的麦苗已经支楞起来,迎风摆动,就连满是黄土的泥路边都长出一簇簇白色的野花,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一个月过去,纪清越已经完全适应早起做农活的生活方式,每天从容不迫地浇菜锄地喂鱼。

今天起来,纪清越出门感受了一下气温,浮动的暖风带来一些湿凉的水气,拂过面上很舒服。

于是,他转身拿下窗户上的挡水板,撑开窗户,一股暖风钻进屋子里。

纪清越双肘往后支在窗上,他就这么靠在窗台上,环视着眼前的一切,直到现在,他所经历的一连串好事坏事,都显得那么梦幻。

风轻轻地拂过他的脸庞,吹起他的头发,触碰着他的肌肤,带来微微的痒意。

转眼,他来到画中已经半年了,头发早已及肩,这下不得不用布条扎起来,绑成一个丸子。

以前上学时,经常看到前桌的女同学三两下就抓出一个圆滚滚的丸子头,他愣是按着印象摸索了好几天才盘出来。

盘好头发后,他回到厨房洗漱,上次李二郎去县里给他带了一把牙刷和一盒牙粉,说是京城流行的东西,除了刷毛有些硬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毛病。

如今菜园的蔬菜长势良好,天气越暖它们的生长得就越快。

他给豇豆和黄瓜搭了架子,让藤条可以依附支架攀爬,其余类别的蔬菜按区域种植,都在拼命沐浴阳光吸收水份养料,各自生长发育着。

草庐前的那片空地,小麦正在拔节,一点一点长高,绿油油一片,风一吹过,叶片哗啦啦地响。

安宁。

李二郎只是在外边看着画上出现的变化,感到震撼,画里一个月,竟然能抵过外面的三四个月。

太神奇了!!

溪水里,经过纪清越测试,发现屏障果然会阻拦外来物穿过,鱼儿们的栖息地顺理成章被限制在一半水潭与一半溪水中。

这给他省了许多功夫,纪清越只需在溪水拐弯水流变湍急之处打进一排木条,随后背靠着木条搭起石块墙,将鱼拦在上游。

如此一来,多亏这道屏障,既不阻碍水流,又能困住大鱼。

说起来现在天气好了,他终于不用在屋子里晾泥瓦,放在屋外也能等着风干,就这么一边烧一边晾,前前后后一个月的时间,一共烧了上千块瓦片,整整齐齐摆在房子侧边等着用。

他望着天,这才意识到,似乎在最后一场雪后,直到现在,没有下过一场雨。问起李二郎,李二郎说这是正常的,春耕时他们大多不靠下雨来浇灌耕地,而是靠一条条水渠。“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大,冰雪融化汇入河中的水也比往年多,用于春耕已经足够。”

李二郎一家从二月末开始已经开始准备春耕事宜,加上李二郎新得的地,他们家今年要种六十亩地。

忙着家中田地的同时,他们还需帮衬村里的李大青一家,一家子只剩女人小孩,还有两个孕妇,孕妇注定不能多劳,所以李二郎与李阿娘轮流到李大青家地里帮忙。

这下他们一家子忙到昏天黑地。

耕种之前都要整地,不仅仅他们家要用牛,附近几个村的人都要用牛,这就造成一个月里可能才能借得到一次牛的局面,借不到的时候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什么都不做,于是李二郎和李阿娘成了拉犁的主力,要赶在三月末播种期前把所有地都平整好。

一个冬天过去,地里的野草纷纷冒出来,其中不乏能吃的野菜。在翻地之前,李阿奶与徐晴带着李锦娘在地里摘野菜,即使不能马上吃完,晾干了做汤羹味道也好。

在西北种菜十分不易,夜里温差太大,土地也不好,蔬菜的成活率很低,所以纪清越拿出那么多蔬菜时她们才会如此震惊。

家里这么忙,纪清越没让李二郎再送饭,即使不送饭,李二郎也已经习惯晚上睡觉前来找纪清越说一会儿话。

这日,李二郎拉了一天犁,李阿娘昨日扭伤了脚,得歇几日才能干活,拉犁的活只能让李二郎与李阿翁轮着来,李阿翁毕竟年迈,体力大不如从前,所以几乎都是李二郎在拉犁。

现在他累极了,只是在画前坐了一会,听纪清越讲今日加固屋顶与铺设瓦片的事,没一会儿,就打着轻轻的鼾声,睡过去了。

纪清越试着轻声呼唤:“二郎……?”

回应他的只有李二郎的呼吸声。

纪清越笑了笑,坐在桥上吹风,他做了个板凳放在桥上,就是为了跟李二郎夜聊用的。

夜里还是有些冷,他穿着厚袄倒是没关系,李二郎在书房里,睡一会儿倒是可以的,久了不行。

所以他打算待会再将李二郎喊醒。

身后的麦田哗哗地摆动,它们又长高不少,可能三月底四月初就能收获了。菜地里的蔬菜随着气温升高,一点点茁壮成长,茄子依旧是最早熟的,挂了许多果实,豇豆与蚕豆已经长出豆荚,还有其他蔬菜,很快就能收获了。

除了烧瓦,他还烧了几个大陶罐,等以后用来腌酸菜,毕竟鱼肉已经备好,就差酸菜了。

酸菜鱼和花椒鱼头指日可待。

说到鱼,李二郎第一次送鱼后,又去河边捕了两次鱼,又送来新的鱼,这下他的水潭里有三种鱼,草鱼、鳙鱼、鲢鱼,都是十几斤以上个头大的鱼,它们混杂在一起,每天怡然自得。

与李二郎说得一样,春耕时果然就到里它们的孕卵期,不知为什么,一个个总想着往水流湍急处游。

他自言自语道:“所以这些鱼为什么会聚集在水流湍急的地方呢?”

李二郎睡着了,今天没人能给他解答了。

纪清越托着下巴观察星空,在城市里没有好好看过的星空,是惊鸿一瞥难得一见的风景,西北的月亮十分明亮,无论圆缺,总是夜间最明亮的指引。

“二郎?”

正当纪清越欣赏夜空时,一个苍老的男声在书房外响起,可李二郎依旧熟睡,难得没有醒来。

随后李阿翁推开书房门,就看着李二郎大字靠着椅子睡得香甜。他看了看书房,依旧没有外人的影子。

就在李二郎抬头继续赏月时,听到李阿翁说:“那是因为大鱼需要水流冲击帮助产卵,若是想它们顺利产卵,便让它们继续待在水流湍急处,只需找些草叶拦着出口,不至于叫水将所有鱼卵都冲走。”

乍地听到李阿翁的解答,纪清越只是愣了一下,没想要躲。接着他欢喜地感谢道:“多谢老翁解答,我还有一问,若是生出鱼卵,该让大鱼独自一处吗?”

纪清越坦荡荡地“露面”,反倒让李阿翁骇了一跳,尽管经历过大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但从没想过有一天竟然遇到会说话的画!

他稳住情绪,尽量平静地回答:“若是可以还是分开为好。”

“好,多谢老翁。二郎已睡了有一会儿了,还是让他回去躺着睡为好,否则容易感……呃得风寒。”

李阿翁本来是出来起夜,看到书房里点着灯,才过来看一眼想看看二郎的情况。今日他拉了一天犁,缰绳勒伤他的后背与两腋,虽然一回来就涂了药,但受了伤还是早点睡才好。

于是他过来提醒,没想到站在门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疑惑着什么。

震惊之余也恍然大悟。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对话。

李阿翁摇了摇李二郎:“二郎,醒醒,回房去睡吧。”

李二郎被晃醒,惊醒之下他陡然直起身,牵扯到身上的伤时倒吸一口冷气。

“小心些。”

他看了看挂画又看了一眼阿翁,应道:“我这就回去睡,但是,阿翁你怎的过来了?”

李阿翁看出他的心思,睨了他一眼:“怎的,我还不能进来?明日还需忙活,你俩快些回去睡!”

“是……”没等李二郎答应,他立即反应过来,他阿翁说的是……你俩?

画里的纪清越笑着应道:“是,老翁也早些回去睡吧。”

李二郎呆呆地走出书房,站在院子里,面对着阿翁的背影,他讷讷道:“阿翁,他……”

“放心吧,我知你与他的顾虑,在你阿奶没发现之前,我是不会同她说的。”

李二郎心里感动:“多谢阿翁。”

春耕的准备持续很久,春种秋收是农家最忙的两个时节,就连李四郎都得下地跟着他们一起翻地,小团郎只能放在地里,让他自己跟自己玩。

若是不抓紧时机耽误了播种,是会影响收获的,家家户户都在忙春耕,地里人拉犁的现象随处可见。

就在李二郎他们忙着春耕的时候,纪清越房子上的瓦片已经盖好。

他换了一条更粗壮的横梁与其他桁条,以支撑起瓦片的重量,又在桁条上边搭一条条椽子,以便瓦片能卡在椽子之间。(横着放的木条叫桁条,竖着放的木条叫椽子。)

每两条椽子间“u”字摆放瓦片,从屋檐往屋脊的方向摆,每铺下一片瓦都要扣着上一片瓦的一小端,这样可以让雨水从上往下流而不会倒流进房子里。

第一层瓦片全都摆好后,再将瓦片倒扣过来成“n”摆在两条瓦片之间,填补缝隙,最后在屋脊上倒扣一排瓦片,后再填补上土水泥确保屋脊不会漏水。

这下雨下得再大也不必担心了。

李二郎他们忙着准备春耕犁地,一家人一直忙到三月末,他们与二房的李刘氏一家终于整理完最后一块地,匆匆往家里赶。

刚回到家,只听轰隆一声,打雷了。

随后大雨倾盆而下,这竟是纪清越来到画里迎接的第一场雨。

他正在菜地里摘豇豆,一大部分给李二郎,他自己留一小部分用来腌酸豆,剩下的则继续留在藤枝上,用作留种。

随着响亮的惊雷,雨说下就下,纪清越连忙躲进草庐里避雨,雨中带着寒凉,让人止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袄子。

快四月了,气温还没完全上升。

除了豇豆,其他蔬菜已经陆续成熟,而他也已经摘了一批交给李四郎,自己还煮了好几个青菜吃。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菜是自己种的缘故,他觉得自个儿种的不似那些加了各种生长剂的蔬菜,吃起来觉得特别有味道。

忙着准备春耕的这些天,灶房里都是李锦娘在忙活,白天准备这天的晚食与第二天的早食,还要带水到田间给李二郎他们,早上带去的一罐水是坚持不到晚上结束劳作的。

李阿娘歇了歇,望着院子里的雨帘,从一开始的密集逐渐变得稀松,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刚整理的地野草还未死,得亏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晒干泥土不费多少日。”

“咱们用二十多三十日平整了一遍田地,播种之前还需再犁一遍,赶在四月上旬结束前将粟种播下去,还有得忙咧。”李阿奶缓了缓,捶了捶走了一天的腿。“平娘与月娘何时生产?”

平娘是李刘氏的大儿媳,月娘是三儿媳,两人都怀孕在身。

李阿娘:“平娘要早些,大约在四月末,月娘许是要等到六月。说起来二郎的生辰就要到了,郎君他们怕是都赶不回来了。”说完她喝了一口水,又与李阿奶说了会儿话后起身去灶房与锦娘一起做饭。

他们还要忙活好长一阵子,闲得只能织绢的冬月已经过去。

李阿娘走到灶房门口,就闻到一股酒糟味,她笑了起来:“锦娘这是做了酒糟羊?闻着可香了。”她走进灶房,又瞧见一篮子新鲜蔬菜。

女儿把灶房打理得井井有条,饭菜也差不多煮好了,根本不需要她再来插手。

灶上的罐子里咕嘟咕嘟地冒水泡,掀开旁边的一锅焖杂粮饭盖子,饭里还拌着切得细碎的豇豆粒,李锦娘又快速地水煮一颗菘菜(大白菜),还有一小罐鲜鱼汤,与蚕豆一起煮,出锅时撒一把韭菜和芹菜,可以遮盖一些鱼腥味。

女儿一个人布置一桌饭食,李阿娘心生自豪,与李锦娘一起将饭食端进正屋。李锦娘低垂着眉眼:“我瞧着篮子里有许多豇豆,不若阿娘教我做一罐豇豆菹吧,夏日吃了开胃爽口。”

李阿娘自然答应,他们家往日只做菘菜菹,在猫冬的那一个月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地里种的菜还没发芽,酸菜罐还都是空的,得泡一些补上才好。

李四郎坐在桌边一角,捧着比脸大的碗,肉乎乎的手稳稳地捏着筷子,扒饭时眼睛咕噜噜地转,打定阿娘阿姐做豇豆菹的时候他也要凑上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