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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被绑在板车上,越是靠近岳州,围观的人就越多。

赵家的人提前得到消息,派人出来迎接。

两只巨大的麋鹿显然还活着,如今只是有些无精打采,粗喘着气发出轻轻的哀鸣。

赵家上百部曲在前方开路,李二郎护送板车一路回到赵家大宅。

他们出发去猎鹿的两个月,赵家新修建了一座鹿苑,里边是山水树林,还有麋鹿最喜爱的泥潭,仆从已经备好最新鲜的嫩叶和水果,等药效褪去后立刻投喂给它们。

麋鹿顺利地送到赵宅里,李二郎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负众望,顺利完成任务。

赵旒光看着两只麋鹿被送入鹿苑,只觉得扬眉吐气,刚要下令赏赐,就听到李二郎提出告辞。

“二郎如何这般急切?可是舅舅催着回西北了?”

李二郎只想回家:“曹副将军并未有指示,只是我的一点私事。”

赵旒光一脸揶揄,打趣道:“你这般急不可耐,可不怪我多想,难道岳州城里有什么人在等着二郎?”

李二郎点点头:“与友人有约,不好让他久等。”

既然李二郎不愿久留,赵旒光也就不再强迫,而是让人立刻准备礼品,犒劳李二郎这些日子的辛劳。

“二郎,如若不急着返回西北,便再等个十天半个月,州试放榜的第二日,也是举行珍馐宴之日,到时请二郎务必赏脸参加!若二郎好友还未离开,二郎可携好友一同赴宴。”

李二郎没有拒绝,在拿到酬劳后就大步离开赵宅。

他将马匹寄养在客栈里,然后一个人背着行李匆匆往家里赶。

因为不知道纪清越在不在家,李二郎直接翻身上墙,动作利索地跳入院子里。

还未上楼,李二郎立刻发现院子里的种种异常,机关被触动了!

“越郎!!”李二郎顾不得更多,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奔上楼梯,刚想抬手推门进入卧室,房门先一步由里打开,同一时间,人影晃过,一人扑进他的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

李二郎将人紧紧搂在怀里,相拥着退入卧房里。

“让你久等了。”

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有无数话想要诉说,可最终也不过是化作一个热烈而缠绵的吻。

天知道突然听到李二郎的声音时,他有多高兴!

纪清越双手攀着恋人后背,磕到坚硬的棱角时,才睁开眼回神,嘟哝着:“你背着什么?”

“赵公子与我的酬劳。”李二郎不满恋人分心,捏着纪清越的后脖颈:“越郎,你说过……要专心……!”

“好……”

如今有大把时间供他们挥霍享受,绝不会有外人打扰。

若不是床榻只剩下一张光溜溜的床板,李二郎定然不会抱着人干坐在椅子里止不住地叹息。

实践课基础打得差不多了,老师还没教进阶版知识理论啊!

不急,老师就坐在学生腿上,想要学习进阶版知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老师手把手教,一教就会。

纪清越低着头,满眼戏谑地看看近在咫尺的李二郎,又看看一点儿都不肯安分两顶小帐篷。

好为人师的纪清越低伏到恋人的颈侧,在他耳边诱惑着:“要不要……再跟我学一点儿好玩的东西?”

上次学亲吻时也是这样,李二郎自然不能忍!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

聪明的学生当然一学就会,更别说有一位耐心的先生手把手教学。

李二郎身上的包袱不知什么时候解开掉在地板上,里边的东西散落一地,四四方方的盒子“咚咚”滚了两圈也无人在意。

小小的椅子不仅没有限制两人的动作,更是将无限的旖旎圈在两人之间。

低沉的粗喘,相碰的鼻尖,勾人的眼神……

“啊……”怀里的人轻轻颤抖,微微后仰露出凸起的喉结,长发肆意垂下。

李二郎心满意足地将人紧紧拢入怀中,抬头亲吻那颗滚动喉结,这次不用先生指导,就在颈上留下一枚鲜艳的痕迹。

热意缓缓褪去,纪清越疏懒地靠在恋人怀里,一点儿都不想动弹,玩弄恋人的手指:“这一路可还顺利……?”

李二郎一脸餍足地靠坐在椅子里,回味刚才的快感。

好学生要学会自己复习。

“除了遇到一些难以预料的惊险,其余的还算得上顺利。”李二郎简单地说起这一趟猎鹿行动里的事,说到大虫时,纪清越紧张了。

“我倒是觉得遇见那只大虫是猎鹿成功的关键,若不是它追着一只麋鹿,我们怕是还要继续等下去。”

麋鹿聚集的那个泥潭位置偏僻,按照它们的性子,只会待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他们挖陷阱的十几天里,那群麋鹿就没离开过泥潭。

要不是老虎追着一只落单的麋鹿,他们根本找不到麋鹿,更别说能这么快回来了。

“这么说,那只老虎还是你们的福星了?”

李二郎揽着人哈哈大笑:“若是不相遇,这个说法倒也恰当!”

说完猎鹿的事,轮到李二郎提问了:“我离开前设在院子四周的陷阱如何都触发了?可是有什么来找麻烦?”

要解释这件事,纪清越不得不从去琉璃坊定制门窗说起。

“盗贼?胆子竟这般大?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翻墙入院?”李二郎感到一阵后怕,庆幸的是纪清越没事,否则他非发疯不可。

“别怕,我现在不是没事嘛……”纪清越意识到李二郎又在自责,赶紧安慰:“如今还要等半个月才能去取琉璃窗,我们还能等这么久吗?”

李二郎已经完成任务,是不是要马上回去了?

说实话,出来这么久,他也有点想回去了。

“不急,取了琉璃窗再走也不迟,何况赵公子邀我参加珍馐宴,我们参加完宴席再走。”

纪清越直起身:“我们?”

李二郎捧起纪清越的手,轻轻为他按揉手腕,方才一直弄了许久,不揉一揉明天该疼了。

“嗯,我们!”

“我也能去?赵公子会同意吗?”

“同意的。”

这下轮到纪清越激动了,虽然他不习惯也不会吃山珍海味,但不妨碍他跟着去凑热闹,顺便开开眼界。

看到纪清越这么期待,李二郎也就跟着开心。

李二郎一回来,重新唤起纪清越的各种兴致,一个人吃饭只能凑合煮一点,两个人吃饭就可以做多点,胃口也会好一点。

两人从下午一直腻歪到傍晚,纪清越终于被李二郎放下来,恢复自由。

由于屋子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那伙贼人砸坏了,纪清越只能从画里带出来,否则李二郎想洗个热水澡都不行。

把锅碗瓢盆搬出来的时候,纪清越忽然看到被他扔在一边的画卷。

这幅画卷还是他从栖灵寺里的藏经楼带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纪清越把画卷带上,等会儿与李二郎一起讨论讨论。

房子一租回来就没怎么用过,别说锅碗瓢盆了,就连房子里自带的桌椅板凳和床帐都被那伙人弄坏了不少,现在想要烧水和做饭有些困难。

没有柴。

凡是要用火的全靠纪清越,画里的松木根本带不出来,一拿出来就化了。

两人忙活一阵子,终于烧了半盆热水,李二郎拎着水桶去水道边打水,热水兑凉后就能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热水可以洗去身上的疲劳,李二郎坐在澡盆里只觉得全身熨帖得不行。

李二郎洗完澡正在擦头发,纪清越就端着饭菜出来,手里还夹着一幅画卷。

“越郎如何那些一幅画?”李二郎接过饭菜,转身放到桌子上。

纪清越将画卷递过来,解释画卷的来由。

李二郎听得是神情严肃,一边听纪清越说话一边打开画卷。

只见画卷上是几行苍劲的黑色大字: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否极泰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天无绝人之路!

大字结尾处的落款是“白青山僧”与那方佛印。

纪清越靠过来,与李二郎一起细看这幅画卷。

虽然李二郎不懂得赏字,但他发现画卷的用纸和用墨都不太好,甚至比不上纪清越栖身的那幅画的用纸用墨,看起来只是随手随心随意写下的几句话,并不是什么经典诗文。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纪清越展开右手,露出手心里的墨痣,是它指引着他找到这幅字。

李二郎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越郎,这幅画卷的字里行间都在说着同一个道理——打破旧物。”

纪清越点点头:“‘否极泰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和‘天无绝人之路’都是说陷入绝境后才能获得新生。”

相比纪清越的满脸疑惑,李二郎似乎有一点头绪了,可就是这点头绪,让他心跳加速。

“越郎,这幅画卷是你找到的,而你之所以会找到也是因为上天指引,那便是一种情况,这是上天在借助这幅字,告诉你这些话。”

纪清越沉思:“你的意思是,这些字就是一种提示?只对我说的提示?”

李二郎点点头。

“那……这是想提示我什么?难道要准备发生什么重要的大事了?”

他们不得而知。

“越郎,这‘破’‘立’‘死’‘生’‘绝路’,让我有一个猜想……”

纪清越追问:“什么猜想?”

“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想,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李二郎略显激动地搂过纪清越的腰,慢慢解释他的猜想:“越郎你所栖身的画卷与这幅字同样都是纸与墨,作画写字的都是白青山僧,且落款处都印下一方佛印,这是不是能说明这幅字与画卷是一样的。”

“若是一样的,字里的提示就是对应着画卷。”李二郎越说越激动:“这是不是说明越郎你可以从画里逃出来了?!”

从画里出来,正式成为一个“人”。

纪清越正在消化李二郎所说的意思。

如果这不是什么游戏通关里的任务卷轴,而是一个单纯的提示,似乎就是二郎理解的那样。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但……问题随之而来……要怎么破?什么时候破?

纪清越接受了李二郎的猜想,在这个猜想的基础上,越是继续往下想,两人就越是沉默。

“先吃饭吧!待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纪清越把字画从李二郎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起身让李二郎赶紧吃饭。

李二郎默默拿起筷子,思绪暂时还没从一连串猜想中抽离出来。

一直以来,他将画卷视为最重要的东西,只要取下来带出去,就会放进干净的竹筒里然后用油纸封起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毁坏这幅画卷,可如今突然出现一幅字,似乎是要他破坏这幅画卷。

万一,不是呢……?

他轻易敢在战场上用自己的性命做赌,却不敢拿这幅画卷去赌任何东西。

这幅画太宝贵了。

李二郎后悔了,他后悔提出这个猜想了。

结果兴奋过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哀愁,他想要纪清越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不是得借着一幅画小心计算如何使用出来的时间,可万一纪清越就是依托这幅画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毁了画卷就是毁了纪清越……

不管要怎么做,这个折磨人的猜想也便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二郎,不管你猜的对与不对,我们都不会马上去实验,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其他提示的。”

李二郎打起精神,苦涩地笑了笑:“你说的对,我是万万不会让你的画卷出事的。”

“对!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出事的。”纪清越给李二郎舀了一大勺鱼片。

今天晚上,他做了一道酸菜鱼和一锅姜母鸭,炒了一碟青菜,还洗了一大盘水果。

纪清越说起这些天他与老篾匠友好相处,学会编筐。“画里的水果熟了,若是能一直保存到回家,四郎他们就有口福咯!!”

李二郎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万事都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胆往前走就是了。

两人讨论到未来十几天要做什么,种子还没收集完,纪清越还想多收集一些,特别是水稻种子。

“对了,越郎可知道松茸?”

纪清越一听,来劲了:“我知道!松茸可贵重了,那是一种只长在松树下的菌子!”

“那你可知松茸是如何播种的?”

“当然!它们是通过孢子,也就是松茸的种子随风播种,那是一种非常细小的粉末状种子。只有落在松树附近的孢子才有可能活下来,随着雨露沉入地下,慢慢生出菌丝,菌丝连成菌根,最后才能长出松茸!”

李二郎点头沉思:“既然这样,我们可是能自己种松茸?”

纪清越摇头:“做不到,我们至今没有探明松茸与松树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共生关系,若是想要种松茸,必定先有一片松林……”

嗯?

松林?!

“可即便有了松林,也不一定会长出松茸……”纪清越又解释一句,最后话锋一转:“二郎准备带我去哪里找松茸?”

画里的一大片松树林,不用来做点别的,真是有点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