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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探母》这一段是京剧中的名段,这一段不仅词藻好,而且从“剧情”上来讲,高chao迭起,两人对唱你来我往即有针锋相对又有相互试探,十分精彩。

而比起这一段很多人听不懂的京剧名段更精彩的是,章柳一连串下来没卡壳的一人变换男女声把这一段唱下来的这个过程,不论是现场观众,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还是评委,都被镇住了。

直到章柳唱到最后一段:

“公主:(白)怎么样啊?

杨延辉:(接唱)黄沙盖脸尸骨不全。

公主:(白)言重了!(扶四郎起,唱西皮快板)”

收音,毕,然章柳扫了有些发愣的楚蔓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完事儿了,接话了

楚蔓的反应也很快,她是分不清楚京戏里面一幕戏哪里算是唱完了,但是章柳一使眼色她就反应过来了,立刻接话,一脸惊奇声音里也满是惊奇的道:“章柳,你真的会唱啊!这可真不容易。”楚蔓这里在接话,耳机里王成彦再对她说:“楚蔓,章柳刚才那段拖了快两分钟了,现在你们在拖五分钟左右就行了。”

楚蔓耳机里听着王成彦的话,脸上嘴上依旧没半分停歇,接着说:“这真是没想到啊!章柳,你从哪里学的?”

章柳说:“看电视,跟着学的。”

这个时候其实正常节奏应该让评委来讲几句,但是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法切镜头的,只能靠着楚蔓和章柳两人干说,楚蔓依旧是很惊讶的样子,说:“跟着电视学得,恩,肯用这份心学到这份似模似样的程度,一定是很喜欢才会花这份努力,这证明我们传统文化的魅力无远弗届,不然怎么能吸引像章柳你这样这么年轻的人呢?”

章柳点了下头,然后笑着看着楚蔓说:“你这是睁着眼睛说假话,粉饰太平。”

楚蔓一路被章柳牵着走,此时又被这样调侃,心中怒火上涌,很想找回场子,所以也有几分豁出去了,直接眼睛一闭上,呛回去说:“谁说我睁着眼睛说假话,我明明是闭着眼睛在说话!”这是,编导很应时的切了楚蔓的近镜头,给了张楚蔓闭着眼睛的镜头。

章柳没想到楚蔓真豁得出去,敢这么呛回来,倒是让他有些反应不及,微微顿了下,而就是这一下微顿,让从刚刚开始一路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楚蔓看到,心中暗自得意。

章柳看到楚蔓再睁开眼时眼底掩藏的得意带调侃的神色,笑了下,马上接回去,说:“闭着眼睛也漂亮。”

这话打的楚蔓一个措手不及,一个久经历练的抗台主持人竟然脸红了,但马上板住,楚蔓说:“章柳啊,夸我漂亮可是不能转移话题,你刚刚说我说假话,我怎么说假话了?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可不能让你下台。”

章柳笑了下,接着说:“我记得一位在哪里来着,看过一位自称公共知识分子的人批命国人看戏叫好不礼貌,不如外国看歌剧时安安静静的有素质有文化,我觉得这种批命挺可笑的,就像你非要拿苹果和葡萄比,说苹果没有葡萄小巧可爱,不是这么比的。我还记得有一位相声表演艺术家说,相声必须回归剧场,我还隐约记得有看到一位前辈演员说过,演电视剧不如演话剧过瘾。传统戏剧是从剧场里生长出来的一种艺术形式,就像“叫好本”就是传统剧场文化的一部分,树离开了生养它的土壤只能变成标本,电视作为一种媒介传播可以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土壤,要在这篇土壤上把传统的文化种下去让它们活下来,不能一成不变。”

楚蔓没想到章柳这个年纪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些想法,虽然看着有些稚嫩,但是比这段比起许多满脑袋还是早恋、零食、漫画、青春偶像剧之类的同龄人,真是想得远多了,楚蔓此时倒是蛮诚恳的说:“没想到章柳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坦白说,在你这个年纪,能想到这些真是很不容易,其实你说的事情我想很多老一辈的艺术家们包括现在很多喜欢传统戏曲的人,他们都是在考虑的,也在努力的去在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我们会把我们的文化延续下来,因为它们存在过那么久,让这些存在了这么久的老祖宗的瑰宝延续下去是……”

楚蔓本来说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愿望”,但是被章柳突然开口打断了——章柳说:“是我们的责任。”

楚蔓被章柳突然开口打断了,但是好在貌似在前面的那几分钟你来我往的过程里她已经被章柳突袭惯了,倒是很稳得住,连火气都没怎么往起冒,只听着章柳又重复了一边刚刚的话说:“是我们的责任。”后,像相声里捧哏的那样“哦”了一声,然后接着说:“章柳你倒是很有雄心壮志。”

章柳说:“不算雄心壮志吧,这里是什么地方?电视台;我来参加什么比赛的?选秀歌唱比赛;楚姐您做什么工作的?主持人;我们现在所做的算是哪个圈子的事情?娱乐圈吧。所以,这些事情难道不是我们的责任吗?”

章柳说到这里,他和楚蔓的耳机里同时又响起王成彦的声音说:“楚蔓、章柳,灯光那里还有点儿问题,在多拖两分钟。”

楚蔓和章柳对视了一眼,这一瞬间,他们“心灵相通”,思维不自禁的同调了——都想骂娘了。

楚蔓微微吸了一口气,微微平复了心里的情绪,脸上,从刚刚和章柳你来我往比较“真情流露”的样子,瞬时挂上了一个主持专用的假笑,对章柳说:“说到传统戏曲的创新,章柳你刚刚说的头头是道,能不能来一段呢?”

楚蔓这话一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段京戏引起了观众们的兴趣,即使观众席上依旧一片漆黑,但是依旧能听到有的观众在喊:“来一段!来一段!来一段!”一边喊还有观众跟着节奏拍手。

章柳扫了楚蔓一眼,罕见的眼神里有些微气恼的情绪看着楚蔓,半响没说话,楚蔓见状,带着点儿假假的“讶异”说:“章柳,怎么不说话了?”

章柳面上仍旧没什么情绪,只是微微垂眸沉思状,说:“需要处理的程序太过复杂,cpu正在疯狂燃烧中,顾不上说话。”

这话让楚蔓眨了眨眼,然后马上转头对观众席上,一摆手脸上很“无奈”的样子,说:“看来我身旁这台名为章柳的电脑过热了,我们还是让他自然冷却下吧。”这么说着的楚蔓心里也有点儿后悔,刚刚章柳不管她怎么刁难都能接招,让她一时间有些“任性”了,忘了章柳的年纪,开始随便丢包袱给他,眼下看来是有点儿玩过头了。

楚蔓明白这个时候他要给章柳拖时间,所以脑子飞快的开始转,马上的想到一个话题,说:“其实说起来啊也真是惭愧,我呢,平时不是很关注传统戏曲,我记得我在国外留学时,有一次和朋友去听交响乐,说实在的啊,我这个人呢,从小就缺乐感,我母亲送我去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最后老师说啊,您这孩子,除非回娘胎重新投胎一次,否则,真是不适合学音乐。哎,所以咱今天做主持人了,没走上音乐的道路。那一次和朋友去国外听交响乐,我这个平时只听流行音乐的人,哪里懂得交响乐啊,这中间有个简短的停顿,我就抬手鼓掌了,可是紧接着音乐就起来了,我那个尴尬啊,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身旁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几岁但是着装很端庄的白人老太太她带着一种很不屑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这个中国人好没素质。”

这话说完,场下安静了一些,楚蔓也稍微停顿了下,接着说:“可是更让我难过的是,我在想,如果台上不是在演奏交响乐,而是在唱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戏曲,比如京剧,比如昆曲,比如苏州评弹,我知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叫好呢?可能我也不知道。”

在楚蔓说话的时候,章柳脑袋正在疯狂的运转,他知道他不能随便抽取过几年后的一首别人创作的带京剧或者传统戏剧腔调的歌曲的记忆,然后把别人的东西当成是自己的唱出来博取名声,那是剽窃,是抄袭,取之不正,后患无穷,但是好在脑中有那几年的一些歌曲的流行趋势的一些记忆,哪怕进行完全纯粹的原创,也不算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不算是凭空建造空中楼阁,不算太难。

把脑中传统戏曲曲目、唐诗宋词等等的词藻过一遍,又急急的拼凑出一个音曲合词,章柳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电脑运算完毕,请求开机了。”

楚蔓这个时候把自己的故事刚好讲完,听到章柳这话,又是一脸“讶异”表情,对章柳说:“运算速度很快嘛。”

章柳对着话筒说:“你这是临时加考,我连作弊都没法子作,只能烧坏cpu倾情奉献了。”

楚蔓笑了,说:“好好好,是我临时加考,那么现在就让我们来欣赏一下章柳选手的考试结果吧。”

章柳咳了下清桑,开口开场:

“大江东去,浪千层叠,

一叶小舟,千丈狼穴,

水涌山叠,灰飞烟灭。

一带江山如画,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青山依旧,周郎何在,

千古风流,多少豪杰,

是非成败,尽付笑谈。

好一派江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到此处为止,章柳都是用一种比较舒缓比较流行歌曲的语调在唱用一些古诗词拼凑起来的有几分古意的词句,换句说,就是词古曲不古,然后突然间,章柳的强调变了,变成女声,就像《新贵妃醉酒》里那样突然出了一种京剧花旦唱腔的唱法:

“道德三皇五帝……”一个帝字拖音很长,像是女花旦唱腔上挑的感觉,紧接着章柳用这样的唱腔把后面的几句词都是这样用花旦的强调唱出来:

“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唱完这几句词,马上声音恢复正常男声,同时恢复到正常流行歌曲的唱法,重复最开始的那些歌词:

“大江东去,浪千层叠,

一叶小舟,千丈狼穴,

…………”

再次唱到高chao的部分,章柳没在用女花旦的强调去唱方才那一部分,而是用偏京剧里面男子唱腔的感觉重复:“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前人田土后人收,说什么龙争虎斗。”这两最后两句,章柳特意拉长了,吐字十分清楚,最后斩钉截铁的的结尾。

在下面听完这首歌的彭飞十分激动,忍不住的想要说什么,但是耳机里编导说:“各位评委不好意思,因为刚才灯光的失误,给章柳的时间已经太长了,所以评委的点评这段我们就不进行了。”

注:文中章柳唱的那首“原创”歌,词藻分别来自杨慎的《二十四史弹词》(我大爱,强烈推荐亲们读一读),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还有关汉卿的《单刀会》,非本人原创,特此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