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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顾老汉他们是这样,村子里不少村民都这样,不想着如何保护地里的庄稼,净想着乞求上天垂怜。

即使顾亮认为大家应该积极的去保护庄稼,但事实是,就算他们去了,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所有的东西都被蝗虫啃食殆尽。

人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这场蝗灾了,地里的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只剩下茎杆矗立在原地,一片叶子也不剩下。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蝗虫在抢食同一片叶子,空气中也只能闻到那窒息的化学气味。

不仅是兰溪村是这样,莲花镇更甚,蝗虫飞过让人看不见太阳,至于整个江州府,全都成为了飞蝗途中的盘中餐。来的早的蝗虫啃食庄稼嫩苗,晚一点啃食茎叶,最后什么都啃完了蝗虫没得吃的,开始飞进屋里啃食百姓家中的东西。此时的江州无异于人间地狱,不知道谁做的一首小曲也悄然在江州流行起来,形象的描绘出了此时的一切:

干荒二年就不下雨,江州府遍地起飞蝗。

蝗虫都有个燕子大,具是红头绿翅膀。

飞在天上就遮日月,落在地上一片黄。

五谷杂粮啃干净,它们抖抖翅膀就飞进庄。

男子头上啃草帽,女子身上啃衣裳。

一翅飞到个堂屋里,啃去了神柜就上屋梁。

一翅飞到个书房里,啃去了诗书又啃书箱。

一翅飞到个厢房里,把书笼篦子都啃光。

一翅飞到个厨房里,把灶公老爷啃的嘴光张。

铜勺锅瓢它啃不动,锅盖啃的塘靠塘。

这样的景象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每天都有一批蝗虫啃食完后飞走,然后又会从北边飞来一批蝗虫,循环往复,直到整个江州府的田地被啃食的一干二净,直到所有的蝗虫都已飞走,大地这才恢复平静。

恢复平静的原因很简单,整个江州府已经没有飞蝗的食物了,它们再不走,就得饿死在江州府。

蝗灾中的飞蝗的移动速度很快,一天便可飞行几十甚至上百公里,几天便可以从江州府飞到其他的州府继续寻找食物,所以它们也不用担心饿死。

但人可就不同了,两条腿甚至跑不过飞蝗,更关键的是人背负的东西很多,不像蝗虫一般说走就走。结果就是蝗虫吃饱了挥挥翅膀走了,人只能呆在原地饿着肚子。

饿肚子事小,失去希望才事大。本来这个江州府的百姓因去年的干旱日子就不好过,今年改了种植作物后本指望着秋季能有一个好收成。可如今呢,地里此时变得空空如也,也就是说,今年比去年还惨,去年辛苦一年多少有点收成,而今年则是颗粒无收。

人最怕的便是失去希望,因为一旦失去希望日子便过不下去。惨淡的气息、愁云般的面容出现在每一个庄稼汉脸上,他们看着满眼黄土不见粮的田地,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说不出一句话来,脑子就充盈着一句话:“活不下去了!”

兰溪村的村民此时肠子都悔青了,那些没有种麦子的人家悔恨年前为什么不跟着顾家一起种,那些跟着种麦子的人家则气自己为什么不将田地都种满,如今这情况,种什么也晚了,种什么也不会有收成。

但后悔又能怎么样呢?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最缺的则是后悔药。

就在蝗灾结束后的几天,孙小花哭喊着跑到顾家,求顾家帮帮她。

原本顾家这几天因蝗灾的缘故,村里一直有人上门找他家借粮食,但顾家又不傻,就现在这个光景,这粮一借便是无还,怎么肯借出去。最关键的是借了你家,其他人家知道了又来借怎么办?你说他家与我家关系好,我家与你家关系近,不能厚此薄彼,但偌大的兰溪村谁家与顾家没点关系。借了你家不借他家,他家肯定记恨,明明借粮是件好事,结果变成坏事给自家舔仇家。与其这样,索性关门谁也不见,谁也不借。

所以孙小花来求帮忙时,顾家也是打算装聋作哑听不见的。但顾亮想着孙小花家去年也种了点麦子,不至于这么快吃完前来借粮。再加上顾亮以前与孙小花的接触,觉得她并不是动不动就向他人寻求帮助的人,定是真有什么特别的事,所以才来寻求他们家帮忙的。

所以最终顾亮还是打开了顾家的院门,询问孙小花过来找顾家帮什么忙。

孙小花此时哭的已经不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只好拼命的拽着顾亮的手把他往自家带。

在孙小花和她奶奶孙老太住的灰暗小屋里,顾亮见到了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孙老太。顾亮通过孙老太的面貌便觉得孙老太此时已经快不行了,但顾亮只认识一些药材,对于医术来说他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要想正经看病还得找他三叔。

所以顾亮安慰了一下孙小花,让她放心,他这就请自己三叔来看病,不用担心诊费。因为顾亮知道自从孙小花与孙老太分家以来,两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是贫苦,所以顾亮觉得孙小花是担心诊费才拉了自己一个人过来。

就在顾亮准备转身回家请自己三叔过来时,床上的孙老太强撑身体喊了一声,让顾亮不用找顾伯喜,她想找顾老太过来。

顾亮不解,不懂孙老太找自己奶奶过来干嘛,明明会医术的是自己三叔,自己奶奶又对她的病情没有帮助。

为了保险起见,顾亮回家还是将顾伯喜与顾老太一并叫过来了。既然不是借粮,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顾家不可能不帮,顾老太他们立马跑了过来。

顾伯喜一进门就秉持着医者的原则,上来二话不说就给孙老太看病。但孙老太却不愿意让顾伯喜看病,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顾伯喜说道:“好孩子,不必多费力气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要不是为了小花,我早就见阎王爷了,我这把贱骨头哪值得看病。”

顾伯喜刚想反驳,说自己看病不论贵贱,但孙老太却用她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对着顾老太说道:“好姐姐,你过来坐着,我有事想求你。”

顾老太一听这话懵了,心想这孙老太真是老糊涂了,明明她比自己还大上几岁,怎么叫起自己姐姐来了。但看着奄奄一息的孙老太,顾老太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听话的坐到了孙老太床前。

虽然顾老太觉得孙老太与自己并不是特别熟络,但毕竟在同一个村子生活了几十年,往日又没什么矛盾,再加上作为同龄人对死亡所特有的怜悯感,所以顾老太还是温柔的回道:“老姐姐,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