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慈宁宫殿门口,听到不熟悉的欢笑声,更加觉得不同寻常。
进到殿内,看到太后端坐上方,下面是兰贵妃,还有一个女子让人移不开眼,发如乌瀑,脸似玉盘,双眸明亮如星辰,红唇娇艳欲滴。身形修长婀娜,宛如细柳。
恍惚中姜笙有种照铜镜的错觉,这个女人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像!
身边还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身穿蓝色锦缎袍,这孩子的长相……
姜笙搭着紫云的手缓缓步入殿内,心里陡然震惊,神色平静下已经七零八落的凌乱不堪。
兰贵妃起身,“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眼前标志的女子跟着起身,躬身恭敬道:“臣女萧胜尔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旁边的小男孩也作揖行礼道:“长宴拜见皇后娘娘。”
太后笑说,“皇后来了,快坐下,今日风大寒冷,你穿的单薄了些,快上热茶给皇后。”
姜笙从二人身上移开眼,道:“儿臣给母后问安。”
坐下后,不得不又把眸光放在面前的二人身上。
太后道:“皇后,哀家身子一直不好,此次让萧胜尔进宫侍奉......”
姜笙自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实情,道:“母后,宣王薨逝,宣王妃进宫侍奉岂不是让人议论咱们不够体恤下臣之妻?”
兰贵妃马上回道:“宣王病重时给了她和离书,让回了萧家,如今胜尔是自由身。”
原来如此,姜笙又看向小男孩。
这孩子的眉眼有几分君烨的模样,此次的鸿门宴,姜笙想不必藏着掖着,不如直截了当的问,好全盘掌握情况。
问道:“长宴作为宣王嫡子,竟也能被遣回萧家?”
此时,萧胜尔说话了,她的声音嗓音犹如丝绸一般,顺滑而富有质感,轻柔地萦绕在空气中。
“启禀皇后娘娘,子宴并未袭爵,原是我拖累了他。”
这话的意思是宣王不待见萧胜尔,连着不喜这个孩子?暗示是什么?
姜笙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兰贵妃沉不住气道:“皇后娘娘可瞧出子宴眉目长的极像皇上?”
太后阻拦道:“兰儿……”
姜笙的心口窝子像被利爪攥住,顿生一股寒意在周身,故作镇定道:“兰贵妃说这种没根据的话难道不知是大不敬,逾矩之罪?”
兰贵妃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口误了。”
转头又说:“胜尔,你那时常去太子府邸,想必这么多年不见,皇上见了你也是欢喜的。”
‘胜尔?’和‘笙儿’,这音似乎也有相似之处。
姜笙思索,这个孩子十岁,君烨登基至今九年,也就是说在君烨是太子的时候,萧胜尔和他就有情了?
五脏六腑抽搐成一团,心慌到手里的茶盏有些不稳,索性放在了边桌上。
太后道:“皇后,你是六宫之主,哀家让胜尔来宫里侍奉,必然要知会你一声,她们母子俩一应所有的开支都算在哀家这边……”
姜笙打断道:“母后,这件事还是让皇上做主,儿臣还要回去陪孩子们用晚膳,就先回去了。”
她起身,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慈宁宫的,只觉得眼前黑暗一片。
紫云看她的脸色煞白心疼她,又不敢多言。
坐在凤辇上,天色渐暗,姜笙眸光空洞到望不见前面的路,强忍着从胸口要涌出的热流。
淡淡道:“去景仁宫吧。”
紫云想说什么,没再劝,她们是自小相伴的人,了解姜笙此时有多难受。
进了景仁宫,刚扶着她跨进门槛,关上殿门。
姜笙急火攻心,突然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染红了刚换上的牡丹繁花宫毯。
紫云着急道:“娘娘,您怎么了?奴婢马上去叫太医…..”
姜笙躬身,往殿内缓慢的走,头晕眼花,声音缥缈道:“别叫太医,本宫没事,只是没力气,想早些安置了。”
甩开紫云,叮嘱道:“你回养心殿,此时皇上应该已经回去了,请他带孩子们用晚膳,就说本宫昨夜没睡好,犯困的厉害,先歇着了。”
紫云急的哭,劝说道:“小姐,你别这样,别难过,或许不是兰贵妃说的那样,问问皇上,他才是最清楚的,若是他喜欢那个萧什么,干嘛当时不让她入太子府?一定是误会!”
“去吧,让本宫静静的想一想。”
殿门关上,姜笙坐在雕花朱窗边的地上,抱着双膝,脑子乱极了。
是误会吗?她终于明白这些日子每回说起出宫去世家的事,君烨的不自然缘由是为何。
十年前,君烨是太子时,他说从未放下她,从前她信了。
可现在想想,他若是真的放不下她,为何不来找她?明明那时她也在京城啊!
重生前,她嫁给了沈秋堂,那时君烨在哪儿?她被火烧时原本已经死了!何为放不下?都是骗人的!
那时的君烨身边有个和自己相貌相似的女人,这大概就是他不急于找她的缘由。
她宁愿他们之间没有那段青梅竹马的情谊,如此她的心里就不会那样剥开血肉的灼痛。
养心殿里,君烨刚从南四所回来,问道:“皇后呢?”
玉柳道:“两个时辰前,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去了慈宁宫。”
原本君烨没觉得什么,刚换上常服,忽然脑子里出现一种预感。
“今日有什么特殊的人进宫?太后还叫了谁去?”
话音刚落,紫云进来,低眉神情不自然,恭敬道:“启禀皇上……”
君烨打断,问道:“皇后呢?从慈宁宫出来了吗?”
“皇后娘娘回景仁宫了,她说让皇上带公主和两位殿下用晚膳,她早些安歇了。”
君烨凤目紧蹙,着急的往殿外走去,上了龙辇道:“去景仁宫。”
紫云跟在后面,祈祷皇上一定要把皇后娘娘哄好。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君烨的手在膝上无处安放,龙辇停下,双腿犹如灌铅般沉重。
叩门没动静,“笙儿,我们谈谈。”
紫云跪下,道:“娘娘不让说,可奴婢心疼她,今日从慈宁宫回来,刚进殿门,娘娘就口吐鲜血……”
君烨在殿门上的手颤抖,低沉道:“把门打开。”
殿门打开,他跨进门槛,看到宫毯上赫然一滩鲜血,是姜笙的血。
走到后殿,看到她睡在龙凤帷帐内,盖着锦被,一副无事发生过的平和模样。
阖着眼皮,脸颊上有些泪痕已经干了。
坐在床榻边,轻声唤道:“笙儿?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