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季刚过,四处可听得见融雪滴落在水洼里的声响,这样天气还是有几分清寒的,是以白婴不请自来地走进卫府门庭时,着实惊了不少人。
“陛下,您怎么……”
看守卫府侧门的卫府老总管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白婴身后的储王安铭、右军统领裴轻也跟着跨进了门。
这是侧门啊啊啊啊!!!
“别惊动卫公了,卫骁呢?我们听说他在街上被猫挠了,这才来看看他。”
老总管古怪地看了一眼这三个人,白婴且不论,后面两个难掩一脸疲惫,想到这两日诸国来朝,太惑宫里忙得脚不沾地……所以他们有多半是借着看望下属的名义来偷懒的吧。
老总管呃了一阵,垂首解释道:“陛下,并不是猫,是四少君在护送兽人的使团时,队伍里一头战兽突然发疯扑击兽人公主的车驾,他与那战兽动了手,这才受了点轻伤,劳陛下挂念了,不碍事。”
白婴和身后同样跟着偷懒摸鱼的俩人对视了一眼,问道:“是炎狱王城送来和亲的那个公主?”
裴轻连连点头:“您没看国书吗?虽然咱们两国刚撕过一架,但兽人天性好战,仇怨看得淡,而且一向欣赏强者,这是他们三王族议后的决定,还是鹏昊亲自送他妹子来禹都和亲的。”
白婴为之扼腕:“怎么不送个王子过来呢?”
安铭瞪视道:“你想做什么?”
白婴:“我这不是都答应安夫人汪一辈子了,还不能瞎想想吗?”
安铭怒道:“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唉,叛逆期的娃,脾气太坏了。
白婴表情坏坏地打趣他:“别逮着我尥蹶子,我知道你气什么。既然是和亲,那肯定不是准备塞给我的,多半是奔着储王来的,哎裴轻你看,咱们家小铭同学才十三呢,那些家伙就来打他的主意了,你说我要不要举办个比武招亲,待十八般武器战过再给他相王妃?”
裴轻喷笑出声,又立即打住,看了一眼安铭的神色,才咳嗽了一声道:“倒也不至于,兽人的女性地位很高,若是一下子相不中,可能这趟也就是走个形式。”
安铭一脸眼神死地表明了自己的抗拒:“我这个月想上前线。”
宁愿上前线都不想在禹都待着,抗婚之心可见一斑。
白婴再次扼腕:“那我得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徒孙啊。”
裴轻立刻表忠心:“我生我生!卫骁的妹子我蹲守很久了,您要是愿意赐婚我马上就愿意献上徒孙!”
“去去去,脸真大,我都替卫骁的妹子嫌弃你。”
“我这么年少有为!”
“闭嘴,年少有为的是你老师我。”
安铭:……没眼看。
卫骁曾经在族中请求除姓向白婴宣誓效忠,被族老一口回绝,不过现在看看所幸也回绝了,至少禹都这段风浪不休的时间里,卫骁作为白婴嫡系中的嫡系,卫氏的地位隐隐提高了不少。
说话间,已近了卫骁的院落。
卫骁的院落此时有点古怪,门边站着两个兽人族的少女,这两个少女有着小麦色的健康皮肤,各自有一头短而软的,犹如麦田一样的卷发,衣着轻薄,包裹着丰满的线条,淡金色的眼睛昭示她们是炎狱王城的兽人族少女。
老总管也是一愣之下,正想询问,门里扔出来一只瓷碗,随后一口不大标准的通用语传出——
“你杀了我的伴生兽,如果我不杀了你,就只能嫁给你,你长得俊美,我不想杀你,以后你就是我认定的丈夫了,让我看看伤口又会怎么样?”
这声音一出,门口两个兽人少女吃吃笑了起来,见院落门口来了一堆人,急急过来拦道:“你们是谁?”
老总管一时尴尬,却也拎得轻重,咳嗽一声道:“诸位贵客,这位是——”
白婴抢白道:“我们是大夫,来看四少爷脑子有没有磕坏,两位姑娘让我们进去吧。”
兽人少女狐疑道:“既然是大夫怎么没有带药匣?”
白婴满口忽悠道:“四少爷是贵人,得先初诊看看伤势,我们会诊后再回去细细配药,你看我还带了俩学徒的呢。”
兽人少女嘻嘻笑道:“那你要给我们公主未来的丈夫好好看看。”
白婴满口答应,拽着后面俩已经眼神死的娃迅速蹿了进去,一打眼,榻上一个身形妩媚的兽人少女跨坐在卫骁腿上,两只手抓住他的襟口正使劲往两边扯。
卫骁此刻就像个被侵-犯的黄花大闺女似的,一转脸看见围观的多了三个人,表情顿时扭曲得跟日了狗似的。
裴轻长吁短叹了一阵:“没想到你竟然好这口的。”
白婴立刻一只手捂着安铭的眼,一只手捂上自己的眼,捂着自己眼睛的手叉开指缝啧了一声:“这小子也长大了啊……”
卫骁闻言,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
兽人族公主转过头来,疑惑道:“你们是他的家人吗?”
外面两个兽人少女跟进来说道:“公主,他们说他们是大夫,来帮王夫看伤的。”
兽人公主喜道:“那你们快给他看,看完我替他上药,我从小就帮兽园的虎豹接骨,可会上药啦。”
卫骁这边厢咳完,拽着兽人公主的胳膊艰难道:“别说了……那是我们陛下!”
“陛下?”
“快下来!不得无礼,她是我们陛下,白皇!”
两个兽人少女双双目露骇色,甚至有一点惊怕,立即跑到她们公主身边老老实实地站好。
兽人公主呀了一声,目光扫了一圈,定格在唯一的女性身上,立刻从卫骁身上下来,右手放在左肩行了个兽人族的礼节:“尊敬的妖族陛下,我是鳞族九公主泽兰,本来我父亲想把我嫁给像您这样的英雄,但母亲说女人不能嫁给女人,正好我看中了卫骁,您就让我娶了他吧。”
两个侍女低声提醒道:“公主,是嫁!是嫁不是娶啊!”
泽兰:“哦对,是嫁,您就让他嫁给我吧!”
卫骁直接倒在地上。
白婴捂着嘴闷笑了一阵,清了清嗓子道:“承蒙公主对我妖族儿郎厚爱,不过婚姻这么大的事,你总要先问过你家里人吧?我记得你兄长是鹏昊对吗,他不是跟着你送嫁来的吗?”
泽兰一脸忧愁道:“大哥他太蠢了,只顾着每天想一百种刺杀陛下的方式,我不忍心让他的愚蠢耽误我的终身大事。”
等等公主你刚刚好像说什么刺杀的话题了吧!是说了吧!
白婴打了个手势让陡然变脸的众人稍安勿躁,心想这公主不愧是和鹏昊是一家的,虽然冒失了点,性格直来直去的倒也很可爱,便说道:“毕竟是一辈子的是,反正诸国国宴还有一段时间,公主大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准备准备,只要你们情投意合,我绝不会因国家摩擦加以阻止。”
得了白婴的首肯,泽兰的眼睛笑成一弯月牙,立刻转过头抱着卫骁飞快地留下个唇印,快乐地跑了出去:“我会在国宴上献舞的,你可一定要来啊!”
白婴笑得肩膀发抖,拖过一只圆凳坐过去戳了戳一脸生无可恋的卫骁:“标准的桃花运啊你小子。”
裴轻连连点头:“这么可爱的姑娘上哪儿找,你赶紧为国捐躯吧,你妹妹就交给我照顾了。”
卫骁闭着眼睛擦掉脸上的唇印:“陛下不要乱开玩笑了,我是第一天认识这个泽兰公主。”
“你不喜欢她?”
“不是,只是……”
说到正经事,裴轻打断他,道:“其实你也知道,北边的矮人蠢蠢欲动,这个时候联姻是很有必要的,这个泽兰公主是鳞王最喜欢的女儿,她的归属基本上就代表了兽人的态度,而精灵那边也在打听她的消息,我们需要这个联姻来稳定南方。”
卫骁转过头不说话,安铭看着他,目光疑惑起来,慢慢地,眉心微凝。
白婴摆了摆手道:“别这么说,妖族还没到非要靠和亲才站得住脚的地步,我刚一掌权就卖儿卖女的,这把我的脸往哪儿搁?”
裴轻叹了口气:“陛下这是小孩子脾气了,矮人祖陆的军械现在连虞昙都虚,万一打起来就没个定数,兽人虽然是大败,但他们有整个罗刹族做肉盾,想重新站起来比谁都快,陛下你为这个熬了几夜了?”
“我熬了几夜跟联姻扯不到半毛钱关系,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逼婚的?”
“好了,”卫骁打断他们,扯了扯嘴角,说道:“她要不像今天这么过分,那……为国捐躯,就捐吧。”
白婴一脸古怪道:“你不是在骗我吧,你要不喜欢就别耽误人家,勉强娶了还不如拒了。”
裴轻忙道:“陛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要是只想撩野花,只会满口花言巧语的,要是真闹别扭了,那多半是动情了。您刚刚也看到了,泽兰公主那身段,那脸蛋,被豹子挠的怎么就不是我呢。”
“便宜你了。”白婴笑着摇摇头,站起来道:“准你放假好好养几天,国宴别给我丢人啊。”
“……恭送陛下。”
白婴走出去后,安铭落在最后,余光扫了一眼,卫骁的指节微微发白。
看上去,被豹子伤得挺重啊。
……
鹏昊在禹都满大街找他妹子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他并不想看到的人。
说实话他压根就没看出来这是和他在城墙边对喷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那个凶残人物,此时此刻对方简直就像是个傻了吧唧的新郎官似的,牵着一个样貌甜美的小姑娘各种买买买。
那感觉不像是他要给那小姑娘买礼物,是恨不得把那小姑娘用彩纸包好当成自己的礼物。
什么鬼?
鹏昊懵逼的时候,童子亦也察觉到了那古怪的视线,回头望过去,脸上那恋爱中的人生赢家的表情为之一扫,脸上出现了几许惯有的,嘲讽的笑意——
“好久不见啊,被爸爸我教育还疼吗?”
夏小腐女醉了……鹏昊,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