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并不认为你们中国人很老实。”
绑了个结实还不算,加一套土埋半截,友情撑了把旧伞,战神爸爸自以为相当仁慈地盘腿坐在亚瑟面前。
“那是你的错觉,只要你们不主动撩,我们还是挺老实的。我有点好奇,到你们这种世界级杀手的程度了,是缺钱缺女人还是缺爱呀,又不是在演特摄英雄传奇,这两年都被我们剁了那么多了,怎么还这么顽强地给一个思想上天的变态科学家卖命呢?”
这就是改造人和媒介体间恼人的区别,至少媒介体不会因为耳朵里被喷了防狼喷雾剂到现在还意识模糊。
忍住耳蜗中的嗡嗡声,亚瑟勉强扯出个笑,道:“如果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安院长,我会考虑屈服一下。你不用问了,赫尔曼教授想做的事情不在你能理解的范围内,就算说出来你也会觉得天方夜谭。”
童子亦一向是自来熟,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别这样,我高中三年的数学课也是看科幻小说过来的,你怎么扯淡我都能理解的,快说,我赶时间。”
亚瑟白了他一眼:“真不敢想象我竟然是被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家伙拿下的……”
“我都没嘲讽你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人都干不过,已经是很照顾你的情绪了,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阴谋毁灭世界。”
亚瑟面无表情道:“我拒绝。”
童子亦表示理解:“人都是有尊严的,我很欣赏你。”
亚瑟莫名一阵发冷:“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先把你的脑袋削成一个没有凸面的球状体,再刻上‘我爱赫尔曼’几个宋体字,然后拉你手下来围观。”
“卑鄙。”
童子亦道:“社会是很残酷的,有时候面子大过天,是不是要放下高冷的架子,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亚瑟只考虑了不到一秒,童子亦那边就拔刀了,立时吼道:“我知道了!你住手!”
童子亦欣慰道:“看来你已经领悟到了有话好好说的真谛,说吧。”
“好吧,好吧,让我组织一下语言……”亚瑟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告诉你也毫无意义。我们这些改造人听从于赫尔曼,是因为一些综合性的原因——实际上我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有一些残疾,大多是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比如我,曾经在宗教战争时期中了毒气弹,右眼我肌腱被腐蚀,无法转动,这对一个杀手来说是致命的。”
“大约是十年前,我因为残疾被杀手排名排除的时候,赫尔曼找到我,说有恢复我眼睛的希望。而我当时正在低谷期,又有父母要供养,就接受了他的改造。”
“起初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正常的治疗,他们会给我们定期注射一些血清,后来我知道那是潘多拉种族的血清,一开始是矮人的,往后就是兽人、罗刹、精灵,到最后我们的身体适应潘多拉之后他们才给我们残缺的器官换上妖族的。”
“我的右眼原本属于一个培养皿里的天妖,那些天妖不是从胚胎开始培养的,是赫尔曼直接从潘多拉偷运怀孕的女性天妖到人类世界,再从她的子宫里拿出来的‘新鲜素材’,进行再培养获得的‘零件’。”
童子亦不由得啧了一声,他也听说过白婴发现过一些‘婴儿罐头’,这性质和卖器官的人贩子一样恶劣。
童子亦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赫尔曼通过兜售这些器官来吸引一帮患糖尿病高血压的秃头土豪来为他的实验保驾护航?”
亚瑟点头道:“资本家族累积资金往往是不择手段的,平均一个天妖能满足七个人的健康需求,这里面你也可以想象得到是多大的暴利。借此扩张势力后,赫尔曼就开始全身心地修复当年用来传输人员进入潘多拉的毁灭终端。”
“毁灭终端不仅仅能一次性将物质‘粉碎重组’,更是一个搭载时间公式的换算工具。呃……我想想……对,赫尔曼是这样解释的,毁灭终端就像连通两个湖泊的水渠,时间公式就是闸门,控制了闸门就能自由操控两个世界的时间。”
童子亦思考了片刻,道:“并不是很懂,说重点。”
……说好的看科幻小说长大无代沟呢。
“重点就是,他想通过破解闸门的方式,来沟通两个湖泊,让水渠里的水无限流动,直到一个湖泊‘吃掉’另一个湖泊。也就是说,他要用时间公式来毁掉人类世界和潘多拉当中的一个。”
童子亦拍了一下亚瑟的头,怒道:“罗里吧嗦的不还是要毁灭世界吗,两个湖好好的干嘛那么手贱呢!”
fu*k!就不能换个听得懂的人来审问他吗!
亚瑟几乎是两眼喷火,暴躁地回道:“你根本不懂这中间的矛盾,能改变的机会只有在赫尔曼活着的时间里破译那个时间公式,他就能通过操纵时间来获得‘永生’,到时候所有的暴力手段都是没用的。”
“所以说给他这么卖命,你们有什么好处?”
“没用好处,他给我们注射的血清里都含有大量的思维诱导物质,那是他的独创,我们所有人无论是潜意识还是表意识都必须对他服从。”
童子亦的手指敲了几下太阳穴,拿出通讯器看了一眼,李师傅还好,正在朝他这边赶来,但与此同时,属于白婴的信号标志已经彻底变成了灰色。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童子亦抓着亚瑟的头发问道:“你那个所谓的思维诱导物质,对媒介体有用吗?”
“那要看等级,结构越是复杂、越趋近于人类结构的媒介体,越容易被诱导。”亚瑟的眼神突然古怪起来,道:“说到最高等级的媒介体,我不知道贵方高层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半活人’级的禁品媒介体给了那位白女士。”
“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从生物学理论上来说,你们是普通的人,她的话,随时可能因为‘九婴’而变成妖魔。”
……
有时候诱导和反诱导是一瞬间的事情。
“记得初中还是高中的课本上,有个我不太记得名字的伟人说过‘我思故我在’,这句作文里被用烂了的名言应该还有这样一层意思,正好符合你现在的状态——也就是说,你现在在想的东西,它会慢慢重新构成一个人来和你争夺大脑的主控权。”
白婴的眼神冷淡地看着赫尔曼慢苍白的脸色,徐徐道:“就像你刚刚所说的,毁灭并不等于抹杀,你以为不在的东西其实只是被你打碎的一面镜子,碎片一直扎在你肉里,我不提醒你,你就不觉得疼,但只要扔给你一个提示,你马上就能感觉到肉中刺还是很疼的。”
说话间,赫尔曼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他能感觉得到大脑某一处的神经正因白婴的话语而不断渐进复苏。
这不是他的错误,是在换脑之前,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所有的人类,他的人格意识主体都必然储存于感性区域,可他就是忽略了这一点,忽略了大脑开发率为50%以上的姜焱,他的大脑已经和正常人不同了。
姜焱几乎把所有的时间用来理性思考,他的价值观、思考方式、行动意识几乎全部由理性主导,反而是感性区域对姜焱来说几乎是个鸡肋。
赫尔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会知道……”
“在所有下一代的年轻人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姜焱,他这个人比你还像那种冷血无情的科学怪人。而我的习惯是,对于我讨厌的人,我会花两三倍的精力去调查关注他,如果下一次有所矛盾,我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并掐死他。”
“……”
人最无法控制的就是自己的思想,尤其是越聪明的人,大脑的活性足以让他在瞬间奔向遥远的火星再打个来回。
而赫尔曼现在就处于半个失控的状态,他几乎是能感觉得到脑子里另一个人正在慢慢睁开眼。
“老实说,现在我面前的是你或者是姜焱我都不在乎,你们两个的思想都很危险。我大概能想到姜焱的想法,这家伙最想知道的就是完整的时间公式,如果落在他手里,他会毫不犹豫地为了保存潘多拉而把人类社会的时间流按下停止键。”
“……r.”
“嗯?”
赫尔曼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白婴,嘶声道:“你不会明白,你放出了怎样一个……怪物。我在,那些知识他就得不到,我死了……以他对这个大脑的操纵程度……他是绝不会顾忌‘平衡’的。”
他说的是真的,姜焱绝不会管人类世界会如何如何,他是潘多拉的人,绝对理智要求他必然会选择让人类世界毁灭。
到时候无论是对她还是安琢他们而言,人类世界就永别了。
“感谢你的提醒,但这依然不是问题。”
暗室里的上膛声清晰地响起,灰扑扑的木质地板勾勒出沉重的脚步声。
白婴略微有些疲惫的声音随着抵在赫尔曼眉间的枪口响起:“来之前我想过很多,这算是最糟糕的情况……不管你是绝顶聪明也好,是愚蠢笨拙也罢,最后还是由暴力来解决一切。”
喘息声中,赫尔曼似乎感觉不到眉心枪口的冰冷,道:“你可以杀我,但你一定要替我解开那个谜题。”
“在人类世界和潘多拉两者中的话,容我退缩一下,我想选择继续保持现状,等到安琢那边给我一个确切的结论我才会做出决定。”
“信任安琢是个糟糕的选择,我想知道的只是你的答案。”
白婴皱眉道:“为什么一定是我?”
赫尔曼手指抓紧轮椅的扶手,深喘了两口气,道:“任何时代都有一个关键的‘蝴蝶’来推动整个历史,在这里,在潘多拉,你是唐三明选择的‘蝴蝶’。计算解决不了的答案,我更愿意相信你。”
——她扇动翅膀,粉碎了整个镜像中的世界。
有如被冰水浇透一样,白婴晃神了半晌,才把逻辑串联起来。
所有的事件都符合唐三明的预言,她的一切行为都如他所预言的一样掀翻了整个潘多拉的格局。
白婴忽然觉得很恶心。
她在做什么?让人去死,送人去死,骗人去死。
现在终于到了粉碎整个镜像世界的最后一页,又让她去送全世界的人去死。
凭什么?
“我不会选的……不会选的,再见。”
明显看见白婴的手指向扳机处收紧,赫尔曼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的‘魔障’会帮你选。”
枪声响起,两个血洞同时流出大量的血液。
白婴踉跄了一下,后退了几步抵住背后的木桌,迅速拔下刺进后颈的玻璃管——那是之前落在地上的思维诱导探针。
不知何时被一旁木呆呆的崔蜜捡起来,出其不意地袭击。
白婴错愕地摸了摸脖子后渗出的血痕,手指还沾着探针迅速解体融入皮下的残渣,错愕地看着眼神疯狂的崔蜜。
“小兵过江……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