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和郭熙都陷入了沉默,郭熙先开口道:“小安,你这想法有些太大胆了。若是口供里消失了一个人,那就是整个苏州府衙都替濮阳升隐瞒。濮阳家势力再大,收买苏州府衙从事这案子上上下下几十个人,也不大现实吧。”
安影摇头道:“不,我觉得不需要收买苏州府衙的人。如果那个人根本没有去告,苏州府衙就不会插手这事。”
云攀道:“你的意思就是那个消失的人没有去告濮阳升?可能是个女子吃了暗亏,怕羞不愿意上堂,不过像胡青青这样勇敢的女子确实少见。”
安影道:“有这个可能。但还有另一种可能。”
“你们还记得教坊司的舞蝶吗?”
云攀瞬时想起了当时上官茹的描述,他有些难以开口。
苏黄哲道:“如今那艘船上濮阳升、柳锐、秦庆以及胡青青都已经死亡。还有一人生死不明。你打算怎么查?”
安影敲着一沓案卷道:“那艘船上还有一个人。”
“船工!”云攀、小易和老郭都异口同声道。
“对,找到这名船工,问一下当年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最重要的突破口。”
“其二,找云升茶馆再问一下,当年柳锐找胡青青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云攀打断道:“为何要问这个?”
“我总觉得柳锐邀请胡青青的举动非常突兀。想确认一下到底是无意之举,还是刻意为之。”
“另外,胡青青经常在云升茶铺弹唱,说不定老板能知道会替她弹琴的人是谁。”
“其三,打听濮阳升、秦庆以及柳锐三人在苏州妓馆的情况。濮阳升在京城常常光顾教坊司,在苏州肯定也有同样的爱好。如果只在濮阳家打听,很多事情都不会和我们开口。但妓子们可就不一定了。”
苏黄哲说道:“思路很对,但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
安影回头看他道:“你是说胡青青的反应?”
“对。”苏黄哲也站起来说道:“按照你的思路,柳锐是刻意寻胡青青上船,那名女子很可能是胡青青找来弹琴的帮手。这样一来,胡青青若是发现朋友出了意外,以她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为何在诉状里半分不提呢?”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安影道:“但这个疑问不影响案情的走向。”
“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从京城两起案子查到苏州,发现了濮阳升、柳锐和秦庆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濮阳升案子可以确定袁翼为凶手,但我们没有证据,也不知道袁翼的杀人动机。”
“柳锐和秦庆的案子连嫌疑人都没有。”
“我现在想的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舟上的第五人极有可能就是袁翼的杀人动机。那么这三起案子是不是就可以合起来了?”安影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时间,云攀、老郭都被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惊了,“你是说袁翼杀三个人?这,这有些匪夷所思了。”
安影道:“秦庆和柳锐的案子合在一起的原因是都有剥去裤子的羞辱行为,你们不觉得这好暗合了柳锐把衣衫不整的胡青青扔在大街上的举动吗?”
“而当时在船上的濮阳升被杀死在教坊司,虽然没有剥去裤子,但是被泼了粪水。死后泼粪水,除了帮助袁翼遮脸外,还有就是羞辱的性质。本质上与剥裤子一样。”
一番讨论下来,云攀瘫坐在椅子上,“安影,你脑子到底什么做的,未免也太好用了。”
郭熙也道:“被你这么一说,案子顿时清晰。原本就像在迷雾里,你几句话就把迷雾拨开了。现在我们有方向,就好查了。”
小易更是羡慕地说道:“我也想要你的脑子。”
安影捂着嘴笑道:“我要你的身手。”
苏黄哲拍板道:“这样吧,我和安影再跑一趟苏州。云攀你也一起,你家在苏州熟人多。不过这几日快过年了,我们赶过去估计苏州府衙也已经封印。我先送信函过去,待出了年,我们立刻出发。”
“小易,老郭,你们去京城府衙,对柳锐和秦庆的案子做进一步调查。这两起案子的信息目前也不够多,我们自己再查一查。”
下值后,安影依旧坐在桌前看案卷。
苏黄哲过来道:“你和杨家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安影头也没抬,“不需要。年前我就能办妥,不影响后头去苏州调查。”
杨家。
杨冶正在屋里劝说杨媛上堂,说的嘴皮子都冒泡了,可杨媛咬死了不上堂,杨冶一讲道理,她便嘤嘤哭泣,“哥哥,爹爹,我若是上了堂,这,这名声就彻底没了,我不活了,你们不如让我死了干净了。”
“小妹,他们状告爹爹滥用职权,私自抓捕良民,勒索,这几个罪名扣下来,爹爹丢了职务事小,还有杖责和罚金。你不上堂,这事情扯不清楚,为了爹爹你也该出来把事情说清楚啊?”
“那我呢?我的名声怎么办?我以后还有脸面活吗?”
杨捕头一拍桌子,“你跟人走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脸面?”
杨媛趴在椅背上呜呜哭着,杨夫人一边抚着女儿的背,一边也劝道:“媛儿,你若不上堂分说一番,你的委屈没处伸,你爹爹还会被连累。”
原本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娘也劝她,杨媛更加委屈了,原本做做样子地哭也变成了真流泪。
“娘,自小我就只能穿表姐们剩下的旧衣裳,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紧着舅舅家的表哥表姐。若不是哥哥没日没夜地抄书,我连书院也上不得。娘亲可给我想过将来出处?”
“爹爹,我连一身齐整的衣裳都没有,那妇人愿意给我买一身衣裳时,我才被冲昏了头脑跟着她走。”
杨媛边哭边说,连带着脸涨得通红,杨冶于心不忍,伸手去想去拉她,杨媛一巴掌打开杨冶,红着眼继续说道:“娘,爹,我过年就十五了。没有妆奁就罢了,无非嫁个穷些的人家,有哥哥在,日子总归有个盼头,可若是我名声也毁了,我该如何嫁人?”
杨媛露出手臂的伤痕来,“我去堂上怎么说,你们要我如何说?说赵聪怎么奸污了我?怎么剥我的衣裳?怎么在我痛得昏过去的时候用针把我扎醒?”
杨捕头红了眼睛,杨冶更是低着头,杨母抱着杨媛哭了起来。
杨媛继续哭着说道:“说得难听些,下三滥的人家都不会要我。我不如直接跳运河算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