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黄哲问道:“她十岁起便一个人生活?”
郭捕快点点头,“我当初调查时也觉得奇怪,按理十岁的女孩子失了父母都是投靠族中亲戚。后来调查才知道,她溧阳家里亲戚都死于一场大火,唯有一个远房的表亲尚在苏州,因此她就留在苏州。她这一身弹唱的本事也是这个表亲教的。不过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这个表亲也去世了。”
安影脑中划过一个可能,“你知道这个表亲叫什么吗?”
郭捕快想了半天,“好像姓张吧,具体叫什么不知道了。”
“你们明日要去胡青青旧宅查探的话,可以问问她隔壁邻居。当初胡青青的事情,也是她那里几个街坊和我说的。胡青青死后,她的邻居看到我们府衙的捕快都是没好脸色,说我们拿了钱财.......”
安影盯着郭捕快道:“那你们拿了吗?”
郭捕快显然有些恼怒,“这位小大人,我郭某人年轻的时候确实办事不周全,但拿人钱财的事情绝对不会干。至于马捕头,他这个人讨厌娼妓一流,失了偏颇,但同他做事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收人钱财,但对下面人收钱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你怎么解释你调查的胡青青不是娼妓,而马捕头调查的百药堂的却说她买了助兴药。这两件事情就是矛盾的。”云攀一拍桌子。
郭捕快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陈正川出来打圆场说道:“云评事消消气,现在不正调查着么。郭捕快也是想查出真相,我们现在要一起用力才对。”
苏黄哲等人见到了当年百药堂的伙计,如今福光茶铺的老板周福光。
他一听是来重查胡青青一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几位大人,都过去十几年了,怎么又来问这事?”
安影道:“刑部核案,你如实回答便是。若事后查出做了伪证,根据情节罚铜或者棍刑。”
周福光面色有些忐忑,“我当年说的都是实话,胡青青确实买了助兴的春药和止血的药。”
安影拿出笔记来说道:“你在口供里说胡青青先花五个的铜子买了止血的外伤药。”
周福光忙不迭点头,“对对,然后她又买了.......”
安影打断他的话问道:“胡青青口供里说你曾说过她的手指上了药最好休息三天,当天夜里弹琴伤口会崩开。”
“这话你可说过?”
周福光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我确实说过。她手指划破的口子很深,敷上了三七粉,还是要等几天才弹琴。”
“所以她买的外伤药是三七粉?”
周福光被绕的有些懵,这个大人问得话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为什么问这么多外伤药的事情,不是该问春药吗?他有些摸不透,但也只能跟着安影的话答道,“对,三七粉止血最好。我就让她买些敷在伤口。”
“你家药铺的三七粉五个铜子?这么便宜?她不会就买了一小撮吧?”
“哎,她一个穷妓子哪有钱买许多上好的药,五个铜子她都数了半天舍不得。不过是一小瓶下等的三七粉,勉强止个血而已。若是她买了上等的药材,哪还要等三天......”
周福光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口。
安影含着笑看着他说道:“周福光,当初百药堂最便宜的春药都要一两银子起,胡青青哪来的银钱买春药?她连这么深的伤口都舍不得买些上好的三七粉,倒是有一两银子买春药?”
周福光涨红了脸,“她,她没钱买止血药,但为了讹更多的钱,所以下血本了呗。”
旁边的郭捕快一下把刀拍在桌上,“周福光,你特么给我说实话!这时候你还想遮掩?这案子捅上天了,不想被押去京城的刑部大牢里吃苦,现在就老老实实把事情说明白了!”
周福光一下子跪下来,哭着道:“郭捕快,大人,大人们,你们听我说,当初我就是个小伙计,那些人我得罪不起啊。”
云攀忍住火气,问道:“那些人是谁?”
周福光一边擦着脸上泪还有汗,一边说道:“濮阳家的管家找到我,给我了二十两银子,叫我作证胡青青买了春药。我用了一两银子买了药,交给了管家。剩下的十九两就归了我。”
郭捕快气得一脚踢了过去,“就是你这棋子小人。”
安影拦住了郭捕快,苏黄哲对周福光说道:“这案子要重审了,到时候你还得上堂作证。这几日你先去苏州府衙的大牢里待几天。这是为你好,懂吧?”
周福光刹那间反应过来,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郭捕快惊疑地看着苏黄哲,动了动嘴唇,半晌才说道:“大人,濮阳家有这么大本事么?他们在苏州地界上,向来本分的很。”
云攀拍拍他,“小心驶得万年船。走,现在带我们去找胡青青的邻居。”
胡青青的旧宅子已经破败不堪。
苏黄哲和安影进去绕了一圈。十二年过去了,屋里的家具物什早已溃烂散架。屋子不大,一间卧室,一间堂屋,边上有个厨房。
苏黄哲撩开重重的蜘蛛网,看到了几块牌位,安影凑近一看是胡青青父母的名字,她拿起边上的一个小牌位,上面写着胡青青的名字。
苏黄哲皱眉道:“有人给她立了牌位。看来胡青青还有亲友在世。”
郭捕快敲开了隔壁人家的大门,一听又来调查胡青青的案子,隔壁的李家媳妇赶紧迎他们进来,“大人们,你们真是得给苦命的青青做主。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命太苦了。老天爷没眼啊。”
不等安影等人开口,她又自己说着:“那几个书生真是该死,杀千刀的,奸污良家妇人,还泼人一身污水。大人,我对天发誓,青青可从没做过娼妓,她一直就是个卖唱的。”
“这孩子自小自己照顾自己,嗓子好,又学了琵琶,原本是打算去乐坊寻个工,但那里都是师徒相传,像她这样没人领着,一般的乐坊也不收。她就一个人在茶铺里讨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