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素不吭声,默默跟在安影的后头。
安影自己找到操办筵席的潘娘子,说道:“我是刑部主簿,应京城府衙的要求,前来调查杨媛的事情。”
潘娘子擦了擦手,拉了张椅子过来给安影坐,“怎么又来查这案子了。府衙的捕快来了好几次了,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安影难为情地笑笑,“没办法,最近府衙出了不少事情,案子都得从严审。还请潘娘子见谅。”
潘娘子见这次刑部来的官儿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娘子,心里欢喜,可比那些粗鲁的捕快好说多了。
她给安影倒了一盏水,说道:“杨家儿子真是命苦,摊上了这么个妹妹和娘亲,考上状元都不得安生。”
“谁家儿子考完上状元,哎,别说状元了,哪怕是个小秀才,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家里不得好好操办。”
“他家爹爹去了外地,家里只有老娘和妹妹,那两人不说也罢,操办不起来。”潘娘子自己饮了口水,“杨公子自己找的我,先给了五两银子和两贯铜钱,要定十桌酒宴。就摆在八里坊的空地上。他这是为了......”
安影边记边道:“为了省钱,杨家没钱在酒楼里办宴席,这我知道。不过据我了解,杨家在京城没什么亲戚,你知道席上客人名字吗?”
潘娘子迟疑道,“前头捕快都没问这问题,这和杨家娘子自杀有什么关系吗?”
“哎,人家捕快问过的,我就不用问了呀。我这不是把事儿做细致了,好向上官有个交代。”安影笑眯眯地说着。
“那倒是。前十桌的人我没什么印象了,倒是后面杨公子又追定了八桌,这里头有个人我还真有印象。”潘娘子道:“潘二狗,我们娘家城外西面潘家村里的闲汉。”
“我挺奇怪他怎么坐在杨公子的状元宴上。不过主家的事情,我不敢多问,就当没看见。”潘娘子捂着嘴笑着道,“我们替人操办宴会,就是要少说多做。”
安影点点头,问道:“那天杨媛和杨家夫人从开始到中毒都在做什么,你慢慢给我说一说,越详细越好。”
“一开始就要说啊?”潘娘子吃了一惊,不过立刻又堆上笑容道:“你还问得真仔细。”
“开宴的时间定在申时过半。我们几个从午时就开始准备。”
“杨家夫人倒是午时就过来看我们做活了。”潘娘子笑了笑,安影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修罗场景,略同情地看着潘娘子道:“挑刺儿吧?”
“哎,你还真懂。我操办过的酒宴几百场,真没见过这么要事儿的妇人。还好,杨公子自己过来了,让我们不用理他娘。”说到这里,潘娘子还捂嘴笑了会,“你都不知道,原本坊里的小娘子都来看状元郎,想着要是能让状元郎瞧中自己。结果大家瞧见了状元郎的娘,原来打转儿的小娘子个个都退散了。”
安影道:“杨媛什么时候来的?”
“杨娘子来的时候快未时了。她也不说话,就在厨房吃吃喝喝。”
“她和杨冶中间有什么交流吗?”
潘娘子道:“两人站得老远,听说之前兄妹两吵架了。不过好似谈了一会就又和好了。”
“说了什么我没听。不过后面两人都笑了,杨娘子还跑过来和我说,要给她哥哥做个糕点,是她哥哥喜欢吃的鱼糕。”
安影心里一动,问道:“她吃了?还是杨冶吃了?”
“他们俩都吃了。”潘娘子说道。
“两人都吃了?”安影有些失望。
“嗯,杨娘子做好给我们都看了,就是孩子们小时候吃的面点,里头塞了红豆馅儿。杨娘子随手用厨房的材料蒸了一只,你别说,做得挺精致的,手艺不错。杨公子看了也很欢喜。兄妹两一起吃了,好像就和好了的样子。”
“后来呢?”
“后来客人们陆续到了,我们就忙着上菜上酒。杨娘子和杨夫人都在女眷那桌吃着。杨公子敬到第十桌的时候,醉得不行了,杨娘子和杨夫人都过来扶他。”
“杨公子就让杨娘子替她把剩下几桌敬了。”潘娘子说着脸上有些迟疑,安影立刻问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倒也不是不妥。听说这个杨娘子是和离归家,按理替兄长喝酒有些不合适。当然,有些人家不在乎这个,兄妹感情好,也是可以的。”
安影看了看潘娘子表情,笑着道:“你直说就是了,越详细越好。有什么奇怪的都说,指不定就是什么线索。”
潘娘子这才说道:“我觉得后面几桌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人物,让家里和离的年轻娘子去敬酒,总归有那么点不合适。”
安影点点头,“听说席间有人看到杨娘子往自己的酒杯里撒东西,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潘娘子点头,“我和衙门捕快也说了,我那时就在边上伺候,看得最清楚。”
“杨娘子接了杨公子的酒杯,拿帕子擦了擦,帕子里抖了什么东西进了酒杯。我还说我去屋里拿个干净杯子出来。杨娘子说不用了。”
“然后她就拿了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喝下去没多久,杨娘子就脸色惨白,不停说肚子痛。我们几个赶紧过去,她靠在我怀里,眼睛鼻子嘴里都冒出血来。”
潘娘子如今说起还是心有余悸,她摸摸胸口,“杨公子马上就过来让大家都别动,怕是有人投毒,把杨娘子酒杯里剩下的酒,还有桌上的酒壶都看好。又遣了一个小厮去府衙报案,又遣了一个丫头去叫大夫。”
安影心道,杨冶处置确实妥当合理,挑不出一丝儿毛病。
“没等大夫到,杨娘子就在我怀里咽气了。哎,造孽啊。”潘娘子道,“她嘴里一直念念叨叨,娘,娘。”
“杨夫人不是就在边上吗?”安影问道。
“大概死前混乱了吧,她娘一直拉着她的手哭,她好似看不见,一直喊娘,嗯,娘,嗯。”
“嗯?”安影奇怪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