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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时候所谓的黑板,就是一块三合板,用墨把一边刷黑,可不管怎么说,也比泥墙上刷墨要好很多,祝晓敏、谢承志几个欢天喜地的谢了,立刻就安排两个人去搬回来。

这黑板好啊,白天给孩子们用,晚上他们自己用。

见两人都一副生怕他后悔的样子,谷满仓忍不住好笑摇头,可是走到“学校”的另一端,一眼看到新砌起来的围墙,稍稍一愕,观察一下,才知道是把知青点后边的空地圈了进去,面积还不小,忍不住回头向那两人瞧一眼。

祝晓敏见他终于发现他们扩了院子,“嘿嘿”笑,还一脸坦然的说,“书记,你瞧,也就我们这里的墙够长,地方够大,才撑得住这么大一片篱笆,放得下这么多孩子,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不是也是……

谷满仓点点头,不置可否。

把里边的环境看完出来,问着别的安排,溜溜哒哒就进了知青点的院子。

祝晓敏忙跟进来笑:“书记喝口水。”

谷满仓点点头:“你们新扩建的院子,我还没看过。”穿过院子往里走。

祝晓敏和谢承志打个眼色,自己又跑前边带路:“是啊,这内院我们也才收拾出来。”挡在他的右边,指对面的一排房子。

过了隔开内外院的门,谷满仓停住,往她身后看:“这里是什么?”

“什么?”祝晓敏回下头,立刻说,“也没什么,有一个茅房。”

谷满仓“嗯”的一声,就往那里走。

说了是茅房还看?

祝晓敏摸摸鼻子,只好跟着。

这里是新旧两排房子中间留下的一个三米宽的过道,只是这过道又砌了两道墙,墙长两米,从左边绕过第一道,要从右边绕过第二道才能进去后院,两道墙错开,完美的把后院挡住。

如果不是看到外边的围墙,还真的会把这两道墙当成是茅房。

谷满仓站在过道另一边,看到后院理的整整齐齐的菜地,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要说这丫头也没撒谎,靠着那一边的墙根,还真的做了茅房,不用过去,只要看到墙上刷着“男”、“女”的字样就知道了。

祝晓敏跟在后边过来,笑的脸都僵了:“书记,之前说过,我们不能自己开自留地,可是可以在院子里种菜,不是吗?”

后院也是院子,扩建知青点是队里批的,也没有谁规定我们扩建知青点不能扩院子,不是吗?

这文字游戏,谷满仓可不是她的对手,觉得头疼。

但说这院子大吧,确实比所有的人家都大,可是他们这里住的是三十五个知青,平均到人头上,又不算大。

谷满仓无奈,只得说:“这……这建都建了,也不能拆了,这次就算了,下次得先请示。”

还要什么下次?

祝晓敏立刻笑弯了眉眼,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们这不是请书记来了?”

是你们请来的?

谷满仓不想和她说话了,只得又出来,新扩的内院看一圈,点点头走了。

瞧着他背着手出了门,拐个弯消失,祝晓敏一声欢呼,回头和谢承志击一掌。

这一下,后院算是过了明路,以后不管谁扯这件事,她都能说,和书记说过了。

这个临时的学校,只用了一天,不但圈起了篱笆,上边还搭了截顶棚。

没什么,过段时间热起来,可以遮阳,雨不大的时候,还能挡雨,大人们就能名正言顺把熊孩子赶来这里,自己不用管了。

有了上课的场地,也有了黑板,接下来,就是孩子们的文具。

想到陈旭东买回来的一刀白纸,杨爱军有些心疼,瞄一眼祝晓敏问:“晓敏,我们买的那一刀白纸,虽然便宜,可也是白纸啊,让孩子们胡写乱画?”

“不不!”祝晓敏摆手,向大家说,“这几天,我们再想办法找找,弄一点小块的三合板回来,五合板也行。”

干什么?

大家又不懂了。

祝晓敏笑说:“当然是做成小黑板,让孩子们练习用。”

那样就只用掉些粉笔,而粉笔是可以向大队部申衣的。

大家看着她,全体服了。

好吧!

怪不得说文具我们提供,你毫无压力。

于是,在大家的发动下,两天后,三十多块小黑板堆在桌子上。

这一下,东西算是齐了,只等三大队那边送人过来。

再隔一天,三大队的人过来,把那个走资派父子两人送了过来。

知道这个安排,祝晓敏和谢承志以及知青小组的几个组长都留下来等着,听到人来了,都一起出来。

父子两个是被三大队的民兵押来的,两人都是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父亲没有鞋子,脚上只踩着一双笨拙打成的草鞋。

男孩的衣服短了很多,虽然袖子、裤腿都用粗大的针线接过,可还是遮不住他的手腕和脚踝。

父亲微佝着身,背上背着简单的行李,低头站着,没有去观察新的环境,儿子一只手抱着一个扁了一半显然补过很多回的脸盆和一个崩了很多瓷的饭缸,一只手抓着父亲的胳膊,一脸惊疑和戒备的看着出来的人。

看到那个男人,祝晓敏的心一瞬间抽紧,咬了咬牙,才压下心底泛涌的情绪。

隔了一世,她又见到他了。

上一世,她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她和陆明峥被拉着游街的那三天里,正赶上一场运动,这个男人也被拉着批斗。

陆明峥的头上,是她的那条内裤,而这个男人头上,套着一个纸糊的长筒尖帽子,上边写着“走资派”三个大字。

那天晚上,他们关在一起,一直哭着跟着他们的男孩捧来一碗凉透了的糊糊,男人分给他们半碗,又默默的脱下自己破旧的衣服,给她遮挡了身体。

就是那样的至暗时刻,他自己正在经历狂风暴雨,却不忘给别人挡一点风雨。

活了两世,她仍然记着他说过唯一的一句话:“总会过去的。”

是啊,总会过去的。

她和陆明峥都熬了过来,在之后很长一段岁月里,她时常会想到这五个字。

总会过去的。

只是,在她终于熬过去,希望再知道他的消息时,得到的却是他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