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芊芊耳边一阵嗡鸣,发软似得往后倒了几步,以至于后面傅司洵说的话完全听不见。
针眼处冒着的血珠越来越大,外面的凉风刮过来。
这才感受到刺骨般的疼痛。
“芊芊,别着凉了!”张嫂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扶住陆芊芊。
她看向来人,冲着傅司洵问候道。
“傅先生。”
“嗯,那我先回去了。”傅司洵表情沉重,还是礼貌地回应了下,说完就往门口的车走去。
张嫂把保暖披肩披到陆芊芊身上,带人回到温暖的病房。
“医生说了烧刚退,还是得好好疗养,你这么急跑出去干什么?”
“张嫂...”
“怎么了孩子?”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张嫂点点头,关怀地说道:“想吃什么跟我说。”
-
随着关门声响起,病房里只剩下陆芊芊一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寂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坐在床上,望着空空荡荡的墙壁。
宋聿,死了?
尸骨无存...
不可能的。
宋聿这么厉害,什么都会,体力智力都异于常人。
怎么会死,怎么会落个尸骨无存的结局?
不...不可能的。
-
“乖,别怕。”
男人红着眼眶,朝她缓缓扬起一个苦涩苍白的笑容。
这是宋聿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芊芊的心被狠狠揪紧,巨大的痛楚在胸腔横冲直撞。
她当时透露出的眼神很怕吗?
她在怕什么呢?
怕逃不出去。
还是怕他死了。
忽然,微风从打开的一扇小窗中钻来,白色轻薄的窗帘随风飘动。
陆芊芊眼神木然,眨了眨眼睫,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
宋聿,真的死了。
脑海里汹涌的回忆席卷而来。
她曾经不是在地下室咒过他吗?
咒他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甚至咒他下地狱。
宋聿死了,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远离家乡,逃到小岛上去生活。
再也不会有人以爱的名义囚禁她,控制她了。
陆芊芊面色沉静,泪水却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可是......
可是,宋聿怎么能死呢?
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住,沉默得可怖。
陆芊芊终于承受不住,蜷缩在床边,泪水决堤般流满整张惨白麻木的脸。
她嘶哑地痛哭,绝望地嗫嚅颤抖的双唇。
“宋聿...不能。”
“宋聿,不能死的。”
门外,徐文川握住扶手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垂眸,松开了。
*......*
一个月后,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既然已经回到华国厦城,几人便商量着在这里住下。
徐文川的公司很快占据国内市场,成为一匹黑马。
张嫂住在陆芊芊买下的一栋私人别墅内,每天的日子倒也还滋润安详。
除去畏罪自杀的宋泊安,其余几名惹事的小混混均被警察抓获,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芊芊竭尽全力地将心思放到工作上来。
在不断的探究中,她发现RN最大的优势就是对于微生物的研究,不仅在设备上处于全球顶尖,里面还包括许多难能可贵的人才。
由此,陆芊芊提出对特定细胞的研究用于医疗方面。
可谁都知道,RN是与各国头部企业进行商业合作,才能得到大量投资。医疗技术既是一个较为陌生的领域,利益也比不过之前,更何况承担的风险也会更大。
为了表明坚定的态度,陆芊芊作为代表人,亲自去到院所内部展开会议。
大家看到代表人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女性,对这个方案的否定又上升一个层次。
后来,陆芊芊将陆执年留的私人资产倾注到医疗救助上。
此话一出,众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可对方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个新型细胞的研究方案暂且确定下来。
一切都好像走向了正轨。
可只有张嫂知道。
从医院回来的那天,陆芊芊就喜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呆呆地望着窗边。
眼眶总是红红的,喊几声才能得到回应,状态比在科苏兰的前三年还要差。
“芊芊,六年了,我们好不容易回来。去寺庙祈个福怎么样?请菩萨保佑,以后的生活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张嫂微笑着,也是担心她闷坏了。
看到再次走神的人,她喊了声。
“芊芊。”
“嗯?”陆芊芊抬眸,眼神飘忽不定。
“和我一起去寺庙祈福吗?”
“好。”
*......*
山林深处,葱茂的树木遮挡住投射下来的阳光。
张嫂和陆芊芊顺着石阶往上走。
庙门口,一块写着“华真寺”挂在大门中央上方。破破的,一看就是挂了好多年。
除去潺潺流水和鸟叫声,一切归于寂静空灵。
张嫂感到惊奇,虽在厦城生活了几十年,却从来不知道这地方还有一个隐蔽的小寺庙。
“两位施主好,贫道行恩。”一位瘦高的僧人走来,年纪看上去不大,手上挂着细长的念珠。
陆芊芊双手合十算回应,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请问释心住持呢?”
“阿弥陀佛,贫道的师父在去年因病离世了。”僧人神情沉静。
陆芊芊一怔,轻声道:“抱歉。”
“无妨。”
“芊芊?”张嫂疑惑,“你来过吗?”
还没等陆芊芊回答,那位僧人抬眸。
“您...是陆芊芊小姐?”
“对,怎么了?”
“陆施主,请随我来。”说完,便带领着陆芊芊来到一间清凉昏暗的小屋。
僧人从老旧红漆的抽屉中拿出一张泛黄的信纸。
是一张虔诚符。
“这是师父说要留给您的。”
-
许是年纪大了羁绊多,张嫂在大殿拜了好久迟迟没有起身。
陆芊芊一个人走出寺庙大殿,来到华真寺大院的南侧。
那棵参天银杏树依旧矗立在大院中央,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温暖又灿烂。
手中的虔诚符,散发着一股焚香味。陆芊芊看向里头的文字,愣了愣,才知道这棵树下埋着宋聿母亲的骨灰,怪不得那个时候每次他都说要在这里来,还在这棵明明空空荡荡的树上绑祈福带。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认定了她。
泪水渐渐蔓延至眼眶,陆芊芊红了眼圈,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数年前,那天的阳光也是像今天一样穿过树叶缝隙倾泻而下,在地面落出斑驳的影。
宋聿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条祈福带,说银杏叶寓意坚贞不渝的爱情。
她歪头,疑惑着问为什么。
银杏叶掉落到老旧的古井里,飘浮在水上。
陆芊芊记得很清楚,当时的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指了指祈福带背后的文字。
上面写着:因为有你,三生有幸。
-
思绪被拉回,陆芊芊恍惚抬头,树上已经绑了数张红红的祈福带。
陆芊芊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她和宋聿刚在一起,一次是时昭离世。
可一座年久失修、连张嫂都没听过的小寺庙。
还有谁会在这上面绑祈福带?
陆芊芊怔了片刻,终于看清祈福带上的字。
“陆芊芊,宋聿”
“陆芊芊,宋聿”
“陆芊芊,宋聿”
......
微风吹拂而来,遮天蔽日的树上抖落几枚银杏树叶,那几张祈福带也随风摇曳。
一共有八张,每张都写上了他们两人的名字。
但每张的年份,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