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阳拂柳自昏迷中醒来。
又休养了几天才能起身坐着。
而她栖身之地,不过是京郊最便宜和破旧的一个驿站。
却在这时候,长公主身边的宋嬷嬷来到驿站。
这让阳拂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长公主最信任的宋嬷嬷在这节骨眼上来找她,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宋嬷嬷进来,阳拂柳忙起身想要打招呼,却被宋嬷嬷挥手制止。
“阳拂柳,不必如此了。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宋嬷嬷说着,放下了一个钱袋,里面估摸着有上百两纹银。
阳拂柳看着宋嬷嬷漠视冷淡的脸色,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有种被人将银子扔在脸上羞辱一番的感觉。
“宋嬷嬷,您来……是何事?”阳拂柳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
宋嬷嬷脸色冷漠依旧,甚至还带了一丝看透的嘲讽。
“阳拂柳,是这样的,之前你借着长公主的名号,也曾进宫过几次,也算是认识了宫里的几位娘娘,只是,这以后,你也不会再有机会进宫了,长公主也跟那几位娘娘打好招呼了,从今以后,她们任何人都不会私下见你,而之前那些前线将士的家眷,也希望你不要去骚扰她们,长公主曾经交给你的事物,你都不必插手。你现在只需要拿着这些银子,找一个远离京都的地方过你的日子即可。从今往后,京都的任何事情都与你阳拂柳无关。”
宋嬷嬷指了指钱袋,面色冰冷。
阳拂柳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倔强的忍着。
“宋嬷嬷,长公主的意思是……不让我在京都呆着了吗?难道当初不是朝廷要留下我在京都的吗?现在又要赶我走?我能去哪里?”阳拂柳悲愤出声,似是要控诉全天下对她的不公。
宋嬷嬷轻皱眉头,不屑出声,
“阳姑娘,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是最清楚吗?!还需要我这个老嬷嬷一桩桩一件件的给你摆出来?你倒是有功夫听,可我也得有功夫说呢!你可是个聪明过头的女人,还用得着我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吗?”
宋嬷嬷既是来找她,自是对之前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了。
一想到之前,长公主也差点被阳拂柳的外表欺骗了,差点成了她的帮凶,长公主就恨不能处决了她。可阳拂柳的身份终究是北辽人,如果不明不白的死在京都,也不好交代。到时候再让北辽人抓住了把柄趁机要地要物,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既然阳拂柳是北辽都不想要的一颗棋子,京都又何必为了这颗弃子而多费心思呢。
宋嬷嬷的话让阳拂柳眼底狰狞更加凄厉扭曲。
“当初要我留下的是朝廷,现在无缘无故让我走的也是朝廷!自始至终,我自己都毫无选择。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是郦长亭冤枉我的,我是被陷害的,从一开始到现在,郦长亭她都处处针对我,陷害我!不让我有一刻安生日子过!为什么走的不是她!而是我这个无辜的人!!”
阳拂柳激动喊着,只是才稍一用力,锁骨那里就钻心的痛。
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那么快就恢复的。
只是她一激动就全都忘了。
宋嬷嬷看着阳拂柳这死不悔改的模样,不觉冷笑着摇头。
“阳拂柳啊阳拂柳,不得不说,你这伪装的伎俩还真是高超,莫说是其他人,就是我这把年纪了,最初对你都起了恻隐之心!但俗话说的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是存着害人之心,就要料到,有朝一日终究会有现在的结果!
你想走的高,走得远,但是也要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没那么大的头,非要戴那么大的帽子,到头来,就是你这般下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嬷嬷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在后宫,拜高踩低波谲云诡的确是很正常,宋嬷嬷也见惯了娘娘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但是输了就是输了,输了之后还一副都是别人的错的阳拂柳,就真的让她瞧不起了!
更何况,郦长亭靠的不只是有强大的后台,要知道,最初的时候,郦长亭可是一步一个脚印,甚至是寸血寸泪才走到今天的。郦长亭所作所为,也足够让人佩服,欣赏。
而今,阳拂柳这死不悔改的样子,也就更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阳拂柳忍着身体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一般汹涌的剧痛,咬着牙,恨恨道,
“是啊,输了就是输了。我输在没有强大的后台,没有那么心狠手辣,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而已!我明白了,谢谢宋嬷嬷教诲了!”阳拂柳昂着头,明明想表现出一副骄傲高贵的神情,可那颤抖的面部,瑟瑟发抖的身体,都证明了她此刻的颓然和仇恨。
宋嬷嬷不屑的嗤了一声。
“既是如此,你好自为之吧。若能学会重新做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倘若继续如此走下去,你的结果只会比现在更加凄惨。”
冷冷的扔下几句话,宋嬷嬷转身离开。
现在算是彻底看透了阳拂柳的为人。
说实话,她根本不算是输。因为郦长亭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比较过,一直以来,不过是阳拂柳自己较真的一定要跟郦长亭争一个高下!一定要得到不属于她的身份地位和名利。
这在宫里,为的是皇上的宠爱,在宫外,深宅五百,为的却是谋财害命!
在宋嬷嬷看来,阳拂柳如此小小年纪却有着如此歹毒狠辣的手段,这幸亏大公主及时打住,没有因一时的恻隐之心将她留在身边,这将来万一让阳拂柳进宫了,那还了得?
只怕大公主也没有活路了!
宋嬷嬷离开之后,阳拂柳扬手将钱袋扔在了地上。
她之前为了翻身,不顾生死拦下马车,差点死在马蹄之下!
而今,她的命就值一百两银子?
阳拂柳已无眼泪可流。
泪水化作鲜血倒灌着流淌进心底,痛苦成倍增长。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
阳拂柳的破事,随着宋嬷嬷这一出,倒是愈演愈烈。
众人都知道,连长公主都彻底放弃了阳拂柳,在整个京都,阳拂柳三个字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这时候,阳拂柳倒是聪明的藏了起来,不跟任何人接触。
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长亭坐在一杯沧海二楼的雅间,看着窗外草长莺飞。
寒冷的冬季已然过去,此刻是一年之计在于春。
只是她心中,更喜欢秋的高洁,哪怕是萧瑟。
这可能跟她两世为人错综复杂的心境有关吧。
实在欣赏不了春之明媚。
“小长亭,你是准备要看着窗外发呆到天亮?!”
长亭对面,被冷落了许久的尽余欢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眼底却尽是胜过三月春风的明媚气息。
一个大男人,明明长得又黑又状,可说话和笑起来的时候,白玉一般洁白无瑕的牙齿再配上颠倒众生的雅痞气质,就是自带优雅无二的贵公子风采。
真是应了那句,让人又爱又恨的感觉。
不过长亭现在对尽余欢却全是无奈。
“我说来去赏月阁还热闹,还能听听故事什么的,是你非要来这里的,荒郊野外的,我不看外面的花花草草,难道光看你吗?如此,一会我还能吃得下饭菜吗?”
长亭的话让尽余欢很是不乐意的撇撇嘴,
“对着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本都尉,你竟然说吃不下饭?长亭,你对着我这张脸,至少能多吃三碗饭好不好!”尽余欢一开口,长亭就知道没啥正经。
可是没想到,他现在脸皮倒是愈发厚了。
这种多吃三碗饭的话都能说出来。
“对对对,是能多吃,因为之前都吐了嘛,吐了以后自然要好好补一补了。”长亭也不甘示弱。
“我说小长亭,你现在怎也如此粗鲁了呢?啧啧啧,一年不见而已,再次见你,虽是越来越美丽动人了,可这张嘴呀,也真是越来越厉害。”
尽余欢嘴上打趣,心下却难免黯然。
“好了,我不跟你贫嘴了。一会有掌柜的新研制的菜式,本来是掌柜的私藏菜式,只在自家款待亲朋的时候才会做的,这是看着我的面子才让你余欢少爷跟着一起沾光的,你倒是吃不吃?”
长亭挑眉,笑着看向他。
如果是跟尽余欢继续斗嘴的话,就是到明天天亮也分不出个胜负来,她可是饿了,自是要赶紧转移话题了。
“什么菜式?”尽余欢挑眉,秀魅的双眉与眼底桃花齐飞,透着浓浓的缱绻悠糜的气息,让人眼神很难轻易移开。
不得不说,一年不见,尽余欢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的。
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着急上火暴躁发怒的尽余欢了。
而是逐渐修成了自己独特的气质和感觉。
“是麻辣口味的。”
长亭一开口,尽余欢兴奋的都快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了。
“小长亭,还是你对我最好,自己明明不能吃麻辣的,还陪着我一起!你不知道,我这阵子回到京都,天天吃那又咸又甜的饭菜,简直都要吃吐了,还是麻辣的鱼虾蟹什么的,才最合我的口味。”
尽余欢一听说是麻辣口味的饭菜,登时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