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的棱子,敢在佛祖面前撒野,我看你小子是找不自在!”
有位麻子脸儿的居士,指着张小卜的鼻子尖儿叫嚣着。
“呦呵!”张小卜乐了,“这不是‘满天星’王八爷吗?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嘿,想不到连你这种缺德带冒烟儿的老缺德居然也信了佛了嘿。怎么?你是怕自己干了那么多损阴丧德的勾当,生个儿子没屁眼儿吧?”
张小卜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这位诨号“满天星”的王八爷,的的确确是个缺德带冒烟儿的老缺德。并且人如其名,活王八一个,老婆明着养汉子,他看见了跟没看见一样,为嘛呢?还不是因为他生不出儿子来,他自知无力播种,却偏偏又想有个后代能继承他老王家的香火,于是很大方的把房子让出来,随便老婆跟谁好都行,只要能养出个儿子管他叫爸爸,他也就嘛也不在乎了。
怪了,他为嘛就生不出儿子来呢?
还不是因为他缺德。
那他究竟缺嘛德呢?
那可就多的数不清楚了。
他自十几岁起,就跟着一帮“渣子客”干那种拐卖少妇长女的营生,后来跟那伙子人散了伙,他开始自个儿单干,一年到头闲不住,每年经他之手卖出去的苦命女子少说也有几十号。他干了那么多缺德勾当,能养出儿子来才怪了。
这不么,他最近半年总觉着右眼皮跳个不停。他害了怕,认为这是灾劫临头的预兆,老话不总说“右眼跳灾”么。
如何化解这场灾劫,他思来想去,决定信佛,希望能通过在佛祖面前忏悔来洗脱自己的罪行。
可是,佛祖如果连这种人都保佑的话,那么佛祖不就等同于助纣为虐了么。
今儿就是他灾劫临头之日,他要不是因为“冒尖儿”充大尾巴狼,也不至于挨那一刀子。
可他偏偏要在林木森和众缺德面前露脸,所以他先挨了头一刀。
“张小卜,别你妈给脸不兜着,你要懂点儿人事儿,利利索索,鸡蛋搬家——滚蛋!你要不懂人事儿,我可不惯着你。林二爷不收拾你,我也得收拾你,你要不服,咱就比划。你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张小卜一刀子扎进了他的裤裆。一划一挑,血糊糊一个蛋子儿顺着裤腿掉在了脚面上。
“你!”活王八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来真格的呀!哎呀妈哎……”
他咕咚一下翻倒在地,双手抱裆,满地打滚,杀猪一样的嚎叫着。
“还有谁不服,上来接着比划!”
张小卜晃着刀子,邪笑着威胁众缺德。
“咱们一块儿上,不信弄不死他!”
一声吼喝,抄凳子的,拿茶壶的,拎拂尘的,还有举着木鱼子的,一块儿朝着张小卜扑了过来。
张小卜叫了一声:“来得好!”手中的刀子一晃,扎苦胆、剌腰子、攮大腿、捅尿泡、挑肠子……
一套活整完,再看那些刚刚还挺凶的缺德鬼,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癞皮狗。或趴或躺,或蹲或跪,鬼哭狼嚎,凄厉惨叫。
张小卜的脑袋让凳子揳开了花,血水哗哗往外冒,整张脸被鲜血染成关二爷,却仍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对立在对面的林木森。
“唉……”林木森叹息一声,说道:“相士给我算过命,说我虽然姓林,然而命中仍缺木,为此我父母为我取名木森。我想不到的是,我活着大半辈子,末了应在了‘金克木’上。也罢,我嘴上给身上惹祸,挨这一刀也不冤。”
说罢,大步上前,要以血肉之躯迎接铁打的凶器。
“弥——陀——佛……”大和尚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林居士请闪退一边,让贫僧与这位小施主说说理。”
说罢,大和尚抖擞身躯,迈大步走到张小卜的面前。
这大和尚每走一步,如同砸夯一般,掷地有声,力道十足。显然他身上有功夫,并且还是十三太保横练的硬功。
张小卜早已料定大和尚是急难对付的硬茬子,但他丝毫不胆怯,今儿他是玩命来的,漫说是个大和尚,就是降龙伏虎的罗汉降临面前,他也照样敢拿刀子捅。
“小施主,何苦咄咄逼人呢,差不多就完了,咄咄逼人可是没有好果子吃哟。佛祖看着呢,会有报应的。”
大和尚语出威胁,显然不将张小棱子放在法眼之中。
“大师说得没错,佛祖确实在看,可他老人家看得是孝子如何为母伸冤,如果他老人家要把报应加附在我的身上,那就只管加附好了,我不在乎。”
张小卜说话风轻云淡,话语当中尽是轻松。
“好吧。”大和尚用蒲扇大的一只手拍了拍秃脑袋:“你朝我头上砍三刀,砍完之后,你转身走人,仇怨从此一笔勾销。你看怎样?”
“先砍完再说。”
“也好。来吧。”
张小卜料定这和尚的秃脑袋上有门道,待挥刀砍上去之后,方知大和尚的确不是俗辈,这一刀尽管没有用上全力,仅是用了五成力,但如果砍在一个普通人的脑袋上,起码也要见着骨头。可是,大和尚的秃脑袋上,却仅仅是多了一道白印儿,连个血珠儿也见不到。
大和尚了不起,练得是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的硬功,可谓铜头铁骨,以至刀枪不入。
这要换成旁人,见大和尚有这种能耐,非立时含糊了不可。可是张小卜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他晓得凡是这类硬功都有一个命门,只须一刀扎在命门上,再如何铜头铁骨也立时变成碎砖烂瓦。
张小卜将刀子一晃,说了一句:“这回我要扎你眼珠子!”
话音未落,刀尖直奔大和尚的一只眼睛扎了过去。
大和尚料定了张小卜会有这一招,如此之近的距离,想躲是不好躲开的,于是赶紧用双手护眼。他那双手不同于常人之手,黑中透红,红中带紫,足有发面饼那么厚。行家一眼就能看出,这大和尚练过“黑砂掌”。
可没想到是,张小卜这一刀看似要扎大和尚的眼珠子,但就要刀尖即将挨在大和尚护住双眼的手掌之时,陡然刀锋一转,削在了大和尚的耳朵上。
大和尚“啊呀”一声,赶紧用手一摸。
——腮帮子没事,耳朵摸不着了。
可怜大和尚,因为一个闪失,从此变成了一只耳。本来长相就够磕碜,这下可好,足够叫十个人看半个月了。
“小兔崽子,你玩阴的,我要你的命!”
大和尚抡圆了巴掌,朝着张小卜那张被鲜血染红的面门拍了过去。
张小卜哈腰躲开巴掌,紧跟着刀光闪烁,旋即血水横飞。
大和尚自少了一只耳朵,十三太保横练立时不灵了。他身材肥胖,动作缓慢。而张小卜偏偏似一只猿猴,身形快得叫人琢磨不定。
张小卜杀得尽兴,砍得手酸,待跳到一旁后,大和尚小山一般的身躯才不服气的栽倒在地,呼哧呼哧喘着大气,口里面念念叨叨:“……弥陀佛……弥陀佛……佛佛……佛……”
就剩林木森一个了,他惨笑一下,无奈叹气,请张小卜速速给他一刀,全当帮他解脱。
张小卜并不贪心,他不会要了林木森的老命,只想让林木森的嘴岔子敞亮一些,好叫老小子往后再不敢败坏别人的老妈。
“二爷,您闭上眼,我就一刀,完事了我就走人。”
张小卜说笑着,将刀尖对准了林木森那张消瘦的长脸。
就在他准备下刀子的一刹那,手背上突然一阵剧痛,直入心房,害他叫了一声。
“啊!”
他赶紧往回撤手,同时后退几步,拉开架势,护住山门。
余光快速往手背上一扫,心立时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