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文华殿里,丘芙雪疾步,朝着晟天韫平日坐的位置走去。
她来到书案前扫视一番,桌面一如既往,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文房四宝。
丘芙雪拿起一张纸,苏青何以为她是要写什么,没想到她直接把纸张贴着鼻尖仔细嗅了起来。
这个味道,和之前她闻到的一样,这个纸没有变。
按照晟天韫每日写公文的量,每日都要用很多这种纸。
苏青何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这纸有何不妥?”
丘芙雪的嗅觉极好,她闻到纸张中含有一股淡淡的,天仙子自带的刺激气味。
“这纸有天仙子的味道。”
苏青何知道天仙子的作用,此物是北临特产,在中原并不常见。
“当真?”
丘芙雪点头:“是为了掩盖天仙子的气味,才用香料把纸熏香,若非我在西境时,常接触此药,也不能从中分辨出来。”
苏青何哼笑一声:“如此的好算计,好计谋……”
天仙子不管是花还是枝叶都含有毒素,透过皮肤接触就能被人体吸收,长期接触会产生毒素积累。
把事情串联之后,丘芙雪的身上顿感冷汗直冒。
她声音颤抖道:“如果晟天韫这次伤得很重,治疗过程必定要用大量的止疼药物,如此剂量加上身体里天仙子的毒素,恐怕会引发猝死。”
“即便被及时发现,保住一命,坠马多为骨折内伤,不能用药镇痛,治疗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即便扛下来,不死也要残废。”
苏青何听到丘芙雪这么一说,也是觉得汗毛直立,对手的心机远比他们想得要可怕得多。
这个纸经了多少手,即便查下去,也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丘芙雪把桌面上的纸都收好,交给苏青何:“把这些纸都换了,治疗眼睛的药,制作的工具都在庄子里,交给我去弄吧,别人也不会用我的东西。”
苏青何见状也只能点头答应:“那……”
还没等苏青何说完,丘芙雪就打断道:“一会我就跟你出宫,这东西着急,拖久了恐怕会有损伤,后面两天要喝的药我都做好了,一天两次喝完就可以了。”
调查完文华殿的事情后,苏青何拿着一叠纸回到晟天韫寝殿,刚好撞到前来的裴远帆。
他们三人坐在厅中,晟天韫只穿了一件中衣,身上裹着狐裘,头发散落很是憔悴。
裴远帆对太子这个状态感到十分意外:“殿下身上只是小伤,何以脸色如此的差?”
苏青何解释道:“殿下是中毒了。”
裴远帆听闻后,做出一脸震惊的表情,晟天韫没管这么多,直接开门见山了。
“裴中郎将,孤让你调查的事,可有结果了?”
那日他坠马后,就让裴远帆去帮忙调查。
由于他父亲是大理寺卿,对查案方面,他也是学过一手的。
“回殿下,谢小姐说那日她下马车时,踩到一个水坑,在停放马车的地方怎么会有水坑呢,所以我就顺着这个方向去查。”
“我把当时停放谢家马车位置上的泥土带了点回去,果然有所发现,经专业的人查验过后,那土里混有母马的尿。”
这样事情就都说得通了,是因为谢婉言踩到母马的尿,导致那匹公野马冲出去后,遇到谢婉言就攻击她。
如果晟天韫不出手,野马当着他的面伤了谢婉言,到时候他和谢潍骞的关系必定会因此产生嫌隙。
谢潍骞在朝堂上一向都很支持晟天韫,他能当上太子,谢潍骞从中没少出力。
谢婉言是他唯一的儿子留下的血脉,要是晟天韫眼睁睁看着她受伤不为所动,想必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痛快吧。
而且就算这次没伤到晟天韫,那可以策划下次。
只要他一天没发现纸里的天仙子毒素,一旦受伤那就是要命的事。
裴远帆:“我已经找到那个人,他也交代当时他拿着一桶母马的尿,是用来刺激公马配种,没想到路上不小心打翻了。”
听到这里,晟天韫不禁失笑起来。
苏青何叹气道:“如此一来,线索便又都断了。”
接着苏青何又说了刚才和丘芙雪一起,在文华殿的发现。
这让裴远帆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宫廷斗争的恐怖之处。
这两件事加起来就是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
如此不着痕迹,就算被查到也都是意外,可又招招致命。
苏青何见晟天韫让裴远帆去调查事情,想必已经收入麾下,便没有顾忌了。
“关于后面解毒的药剂,丘芙雪要回去庄子,才能给你做。”
晟天韫不解,这小妮子莫非是想远离他:“为何?”
苏青何解释道:“你这病症拖不得,让她写了方子交由别人来做,一来没她熟悉,二来怕耽误了。”
晟天韫垂眸,现在这种情况,他也只能答应了。
听闻丘芙雪要出宫,裴远帆眼睛都亮了:“就让我来护送丘姑娘吧。”
苏青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晟天韫的脸色,似有不悦之情。
“裴将军,不必麻烦了,我会与她同行,制药方面,她也需要我的帮手。”
苏青何看得出来,晟天韫对丘芙雪有意思,看来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动心了。
裴远帆没想到会被苏青何这么直接地拒绝,但想到丘芙雪年纪不过才16,他看得紧也是应该的。
等苏青何与丘芙雪来到城外的庄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小院里面也亮起了灯。
刚吃完饭在院子里给植物剪枝的小玉,看到门口进来两个熟悉的身影,高兴地跑过去迎接。
已经半年没见丘芙雪的小玉,高兴得就要抱上去,被苏青何拦住了。
“小玉,你家小姐身上有伤。”
小玉听闻后,紧张地看了看丘芙雪,由于天黑了,这才看清她的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天哪,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玉的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
丘芙雪拍了拍她的手臂:“死不了,就一些皮外伤而已,走我们进去,还有正事要做呢。”
东宫重华殿里,晟天韫正在处置今天白天把丘芙雪抓起来打伤的人。
晟天韫表情冰冷,坐在大殿的高台上,深邃如渊的眼眸低垂地打量着下面跪着的人。
赵婧慧从未见过这样的晟天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气,自带的威压让人感到窒息。
赵婧慧走到晟天韫面前,跪下来哭着哀求道:
“云心是从小陪着我长大的,求殿下不要处死她!”
晟天韫对此不为所动,眼神凛若冰霜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赵婧慧。
他语气冷漠淡然道:“她犯的可是挑唆杀人的死罪,那赵良媛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赵婧慧看了眼台下,云心早已被吓得失神,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发抖。
“我……我自愿禁足梨花院,在宫里给殿下祈福!求殿下放云心一条活路吧!”
赵婧慧用极尽哀求的眼神看着,这个对她态度冷若寒冰的男人。
仿佛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他,难道往日的温存和宠爱都是假的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