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姐真是好文采!”姜淑华这次应太子妃的邀约前来参加诗会,却在人群中寻到一个知己。
他仅看一眼便知晓诗中的深意,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那俊秀郎君也看向她,姜淑华微微红了脸。
“不知公子是哪家?”姜淑华未曾出过几次门,但眼前这个人像是见过的。
“于端。”他执笔写下名字,递给姜淑华,“传闻姜小姐的才情绝佳,今日一见,比我想象中更胜一筹!”
于端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极力掩饰什么。姜淑华听到这番炙热的赞美,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那于端更加颤抖,表现出一副真心的样子。
太子殿下站在廊下,眼神微冷。那于端的颤抖是计谋比意想中更加顺利的激动之情啊,在精心编织的梦里,猎物全当情深,猎人不过是隔岸观火,偶尔的演绎让梦天衣无缝。也许这样的场景,于端已经在脑中构思了无数回了。
太子妃容惊妤看了太子一眼,随即转身,抓了一把鱼食撒入水中。看着水面泛起波澜,她的心如同被针绵密地刺入。
太子随后揽住太子妃,装作情深的模样耳语几句。旁人都羡慕太子与太子妃夫妻恩爱,说陛下这婚赐的是天作之合。
容惊妤侧耳听过那些艳羡,像是笑了。她何尝不是猎物,在这场独宠的戏里渴望抓住一些蛛丝马迹,证明自己是被爱的。被猎人宠爱的梦,像是圆了她情窦初开的愿。她小心呼吸着,这梦随时都会碎成虚无。鬓发上的流苏脆声,像是少女动心后被冻裂的哀恸。无情之人并非无情,只是情深在另一处远方,遥远到梦里都不能企及的岸。
鱼散开了,太子的怀抱也失去了她的温度。她抬头望向岸边的那株垂柳,青黄掺杂的叶子落在水中,像是泪,以色侍人最后红颜枯骨,新人踩着白骨重复命运的轮回。
容惊妤看着太子眼里不加掩饰的爱慕,倾注在她最好的玩伴身上。那个受尽家中疼爱的姜淑华,纯真的简直傻气。前段时间因为兄长姜岁杪的病逝而郁郁寡欢,实在不忍心看她一直困在屋里。再加上自己知晓了太子的心思,便举办了这个诗会,让她散散心也让太子看看她。
容惊妤想了想宫里那位皇帝,因为姜岁杪也病得不轻,那太子视姜岁杪为知己,为最好的朋友,得知这一噩耗也是直接昏倒在地。
姜岁杪她曾见过一面,清明如冰雪般的君子,谦逊有礼却让人高不可攀。她曾经还幻想这样的雪能被哪家的贵女融成水一样的柔情,没想到在那场瘟疫里消散了。
或许是太过惊艳了,在世间昙花一现后便抹去了名字。
太子严庚明瞧着姜淑华笑盈盈的样子,与春日宴会中的那一面重合,又带着物是人非的无奈感。
上天啊,若是没有结果何必要相遇!落入情网却知无法相守,眼看着她一点点爱上别人,最后变成别人的妻子,而自己只能远观。
他失去了交心的知己,婚姻也落入了巩固皇权的筹码。父皇选的妻子很好,只是不是她。
于贵嫔已经爬上了妃位,她端着药,笑盈盈地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无暇顾及您的龙体了!还是让苗儿侍奉陛下吧!”她柔弱地坐在皇帝的床侧,那药碗散发热气,一团团消散在空中。
“朕不喝!朕要去看皇后!”皇帝的脸上泛着潮红,他不肯承认自己输了。
“陛下,皇后娘娘正和画师一块儿呢!”于月苗将药碗搁在一旁,拨弄了一下鬓发上的钗子。
“苗儿?”皇帝忽地停住了,眼神迷离看向半褪衣衫的于月苗。
“陛下,是苗儿呢!”于月苗伸手抚上皇帝的脸,“苗儿喂陛下喝药!”她柔情似水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
端着药碗的手虽生了茧子,但精心保养也让这双手变得细腻光滑了些。
勺子凿起药一口口喂给皇帝,她放下药碗。就被软绵绵地搂住腰肢,她顺势倒在皇帝怀中,扯下床幔。
雨歇风骤,衣裙轻飘飘落在地上,发髻松散,柔软的青丝在肩头滑落,印上一抹暧昧的红痕。
许久,于月苗披上衣裙走了出来,看着陷入昏睡的皇帝。
她势必要为自己搏得权势,不然这一生,活得太不光彩了。
她回到自己寝宫,那医官早已等在那里了。“徐大人,那小医官处理好了吧?”她问的同时还挠了挠医官的掌心。
“苗儿,那小子自然是处理干净了!”医官顺势抓住她细嫩的手,于月苗媚眼如丝,欲拒还迎……
于端凭着自己不俗的样貌和才华,博得美人欢心。
姜淑华以为自己遇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一心想着日后琴瑟和鸣。
于端拿下了姜淑华,接下来就是姜府。
他谦逊有礼,慢慢感化了姜父姜母。于是在姜家受尽了宠爱的姜淑华与于端定下了婚期。
太子听闻,将凉透的茶饮尽。苦涩的茶水淌过喉中,将浑身都浇得冰冷。
太子妃只是在一旁默默绣花,神情并未有什么波澜。只是颤抖的指尖不慎被针刺了一下,殷红的血滴在红梅上。
风是如此大,招惹夜里一场雨。
“殿下,你要做什么!”容惊妤感受到一旁假寐的严庚明起身,他神色冰凉,眼眶通红。
“没什么……”他没有披衣服,只是下床站在窗外,看着雨下起来。
她将烛火点亮,昏暗的屋子有了光。她拿着衣衫,试图靠近窗边。
“别靠近我!”他还是那句话,成婚一年多,他总是这样冷淡。温情只在酒后浸染的迷梦里,她化作另一个人的时候。
她回到了床上,一个人躺下,闭上眼,雨水仿佛打在她的梦里,她也感受到冷风吹进心中,在眼角落下一滴泪。
许久,严庚明回来了。他背朝向她,她预感似的睁开眼,伸手假装抱住他,在幻想的甜蜜中沉入梦境。
卑微可怜的爱,明明知道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却祈求多施舍一些。
天亮了,她醒来发现枕边人还在,她静静享受这片刻安宁。
“抱歉,昨夜是孤言语重了些。”当他醒来,他目光中是歉意是愧疚,她看了太久,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没关系的。”她依旧大方,假装温柔。接下来是熟悉的吻,蜻蜓点水落在额间,熟悉的流程带着一种疏离。她只需要安静地配合,适时地流露一点欢愉。极大地弥补他对她的愧疚之情,让他继续保持人设。
她的泪未落就被她擦去,他没有发现,她也不想他发现。
当他穿衣离去,她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她仿佛听见心上落了一道枷锁,得不到爱于是越来越沉重的大门,在动摇中又一次关上了。
她总是希望那双眼里能出现她希望得到的,即使一瞬也好。
姜淑华看着于端为自己画像,她只觉得满心欢喜。温柔的少年郎正好抬眼看向她,她转过身捂住脸,恰巧错过于端眼中的满意。猎人对猎物的反应实在是满意,迫不及待想享用。
在一个晴朗的秋日,她穿着华美的嫁衣,坐在妆镜前。抹上口脂,描眉涂胭脂。她抿唇一笑,青丝梳成发髻,花冠沉重。金簪在木盒中,依旧是当年的美丽。
“这簪子好生精致!”妆娘惊叹不已。
“这是家兄特意为我挑的及笄贺礼,如今戴上也算是让他见证小妹幸福了!”她看着那簪子在发中,露出梅花纹样。
绣鞋上坠着珠子流苏,她披上红盖头,侍女搀扶着,一步步走入喜轿。她弯腰,金簪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
侍女将簪子捡起来,等姜淑华安稳坐进轿中,才将簪子给她。
姜淑华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还是没有动,将簪子插回发间。
“端郎不会是坏人的!”她喃喃自语。
她看向手腕的玉镯,那是阿兄早早为她准备的成婚礼。
玉镯没事,刚刚那只是没插好而已。
她听着喜乐吹打,心跳动也一声接一声,脸上浮起一层热。
姜淑华被于端抱着,跨过门槛。她之前觉得世上没有比阿兄更好的郎君了,现在她觉得世上没有比阿兄还有端郎以外更好的郎君了。她甜丝丝地深陷这场精心设计的梦,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被放下来的时候还晕乎乎的,拜过天地,听过宾客的贺喜。等候在屋中,那烛火跳跃着,一点也不安稳。
等到门被推开,于端带着酒气站在她面前。掀开盖头便是亲吻,让她沉迷在甜蜜中。
饮过酒,她摘去沉重的花冠。于端看着那截细嫩的脖颈,眼中欲念深重。
当姜淑华梳洗完,于端满意地抚上她的唇,将她搂入怀中。
“没有人可以阻挡我得到你!”他嗅着怀中人身上的梅花香,抚上那梦寐以求的肌肤。
烛火摇曳,最后还是熄了。
晨光透过窗子,姜淑华抬手揉了揉眼睛。想起身却被抱住,耳边是于端低低唤她的名字。
“素英~”呼吸随后落在脖颈,她抵不过顺势躺在他的怀中。
“端郎!”她唤着他,他应着,声声咬在耳边。玉镯掉落在地上,碎成两段,没人发现。
在妆镜前,他娴熟地为她描眉。她看着他温柔的样子,绯红浮上脸颊。
她认真地挑着首饰,却发现手腕上的玉镯不知去踪。
“端郎,可曾见过一只玉镯?”她着急起来,发上的金簪安稳地躺在发间,那相配的玉镯却寻不见了!
她忽地看到床榻旁的地上,碎裂的镯子孤独地躺着,那碧色点点像泪似的。
她俯身将断了的镯子小心地收在帕子里,起身时却一阵头晕,恍惚间她竟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
窗纱飘起,一片阴影笼罩了于端的半张脸,他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之后的日子也如姜淑华想象中一般,只是那簪子和玉镯被锁在匣子中。
“素英,我怕你睹物思人。听闻你之前抑郁成疾,我不想你难过……”于端情真意切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
她便照做了,匣子也放在了于端的书房。
她只是会在夏初的夜里,忽地落下泪,不仅仅是因为祭日。她的心会忽地跳得极快,像是冥冥之中在告诉她什么,她在梦里看不清影子。
只是伸手抓住那道影,然后被景星。于端抱住她,她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扼住心神的那个梦,究竟是什么?
她在安抚声中睡去,可无眠的于端还记得手臂上的疼痛,还记得那个少年郎倒在血泊中。
光阴轮转非但没有消磨那些记忆,反而更加深刻,他在梦里重复那一天。
但他不后悔,他会抓住这朵娇嫩的花,直到身死魂消,没有人可以阻挡。
可他却越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就像她的兄长一样。他只要看见就会想起姜岁杪,想起被他压在脚下的黑暗日子。
在某天夜半,丧钟敲醒了所有人的梦乡。缠绵病榻的皇帝终于折腾够了,皇后哀痛地宣告了这个事实。
皇后如愿成了太后,严庚明从太子成为了天子,容惊妤成为了皇后。
自从当了皇帝,严庚明似乎就开始从兢兢业业的太子变成了沉迷酒色的皇帝。
容皇后膝下无子,可怜的小公主早就因病夭折了。她只是冷漠地看着皇帝选秀,一个个美人在宫中争风吃醋最后香消玉殒。
她只需要守住自己的位置,保住容家即可。皇帝的心早就漂泊各处,那些少年郎的情深也装不下去了。
终于皇后诞下嫡子,皇帝难得高兴,取名严暮商,还立为太子。
皇后有了太子,对皇帝更加冷漠。只是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让他像之前那个女儿一样早早被人害了去。
严庚明自小便知道母后不待见皇帝,他瞧见红着眼的皇帝看着那堆美人,像是找什么人。
看来看去,皇帝失落地走了,转身去了冷宫。
冷宫里前朝的太妃摇身一变成了公主,皇帝又将一些宫女命名公主,得到召幸后便驱逐出宫。
母后说皇帝是心里有个人,但现在只能找与她眉眼相像的人替代。
孤不明白,为什么不抢来,独独看心上人与别人成婚才悔恨。若是换作孤,便要用尽全力让心上人陪着自己。为什么要看她幸福,孤做不到放手。宁愿被怨恨被厌弃也要留住她,因为这样记得更久一些。
于端和姜淑华成婚一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儿。姜淑华格外怜惜,唤她于槐序。
四年后的春日,姜淑华牵着小槐序散步,在廊桥上缓缓走着。一池桃花水流动淡香,于槐序好奇地看着那树枝被花压弯了,风吹过就颤巍巍落下胭脂泪。
这两年于端总推脱政务繁忙,频频进宫,姜淑华隐隐不安。
就像是印证她的猜想,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她加快了步伐,于槐序不得不跟上。
可是突然姜淑华停住了,看着眼前的夫君搂着娇艳的女人,他的桃花眼泛着微红,那个媚态的女人柔弱地捏着帕子笑。
“哎呀,是姐姐吧?今日可是巧啊!端郎,你怎么不说话呀!”那娇滴滴的声音让这番美景辜负了。姜淑华只觉得一阵恶心,她的甜蜜突然被撕裂开一道口子。
“素英,我……”他心虚地垂下了头,没有再说话了。姜淑华想笑,却落下两行泪来。
姜淑华拉着于槐序往回匆匆地走,吹落了柳叶儿,两人都不敢回头。
姜淑华只觉得血气如潮水翻涌,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却感到腹部隐隐作痛。
回了院,她让于槐序先去找侍女玩。姜淑华饮了一口热茶,躺在冰冷的床上流泪。
于端赶来,却被侍女拦住了。他站了一会还是回去了,姜淑华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气急。
夜里姜淑华就昏睡不起,血水泼洒在地面,姜淑华只是微弱地呼吸着,湿透的鬓发被风吹得冰凉。
疼痛带走了一块未成形的可怜孩子,姜淑华看着熬好的药,迟迟不肯喝。
汤药散了热气,姜淑华灯光下含泪的双眼,于槐序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浮上淡淡的红晕。
于端像是要冷冷她的性子,没有来看望姜淑华。
窗外没有人,只有月亮藏在云里,烛火熄了,姜淑华的枕巾湿了印子。
从此她的身子落了病根,未愈的心也在风中冷透。
院里那棵梅树也不知怎么不开花了,一直光秃着枝。
恩爱都像那棵开不了花的树一样,曾经的誓言许给了东风。谁想到东风凉薄,没能如愿白首。
那个女人进了门,养在偏院里,唤作莲姨娘。日光高升,却照不到姜淑华的心里。
下雪了,姜淑华看向那棵梅树。伸手接过雪,湿冷渗进每一处肉中,在夜深化作纠缠不清的梦。
沉寂几年以后,姜淑华执意要拿那个木匣,趁着于端进宫她来到了书房。
隐蔽处藏着一只带锁的木匣,上面雕刻的纹样看起来眼熟。姜淑华拿着锤子狠狠砸了几下,或许是病了太久力气不够,锁依旧是那副样子。
她将木匣放在一旁,寻找自己放着簪子玉镯的匣子。
拨弄书架上的东西,她发现了那只木匣。
幸好没有上锁,他知道她不会来他的书房。
她打开木匣,东西都好好的。只是多了一把钥匙。
她看了看钥匙又看了看锁,心底有个声音说,若是打开了这个木匣,你所有的幸福都会被付之一炬。
她还是打开了,木匣打开是一块布料,上面有着暗黑色的字,像是血书。
这布料触感竟如此相像,那是阿兄惯用的料子。她仔细辨认着字迹,越看越觉得心凉。
“岁杪不孝,此书应是绝笔。儿非病亡,乃是于端小人设计暗害……”
越看下去,姜淑华越觉得自己荒唐。除却这血书,还有沾着血的家书,一共四封。
“父亲大人,小妹的婚事需要速速定下。于端想要求娶小妹,此人品性不佳,不是小妹良缘。望父亲早做决断,儿在这里一切安好,勿念。”
“父亲大人,家中一切是否安好。儿一切安好,勿念。”
“小妹,阿兄为你挑了生辰礼,等生辰宴上揭晓。阿兄一切安好,勿念。”
“初及此镇,病情出乎所料。方子在研究中,一切安好,勿念。”
她每读一封,都觉得心被扎一样。时隔多年,这些信才得见天日。
这些本应该由信使送往姜家的信,都被于端拦截了。
可怜这么多年,她一直自责是平安符求的不灵。
可杀死阿兄的人,是自己的枕边人啊!
她感到天旋地转,那簪子坠地,玉镯碎裂不是巧合,是阿兄在告诉她啊!
信后面是诗,曾经她写过的诗,她的小像,还有密密麻麻的想要得到她的妄语。
精心编织的笼子碎了,姜淑华捂着胸口喘气。是她,如果不是为了她,阿兄怎么会被于端记恨上啊!
她感觉浑身上下都像被刀剜过,疼痛从骨子里密密麻麻,让她发不出声音。
阿兄准备给她的十六岁生辰礼,那只漂亮的铃铛镯子,变成了于端精心为她挑选的礼物。
温柔体贴全是伪装,于端只是爱自己的脸。他为了得到自己不择手段,随后腻了又去寻别的绝色。
皇帝,当今圣上,竟为他准备各式各样的美人。
“为什么!”她拿着金簪,泪如雨,她的一切都变成了可笑的捉弄。
“姜淑华?”于端第一次这么叫她,发现她身边打开的木匣更是一惊。
“你都知道了。”于端看着姜淑华通红的眼眶,又起了一丝怜爱。
他喜欢好掌控的美人,不服软他不愿意迁就。之前姜淑华端着没来寻他,他自然也不能前去。
可谁想到,她竟来到了书房,发现了这些事。
他想要拾起什么,姜淑华将东西都搂在怀中,盯着他。
“别想拿走证据!”姜淑华的眼神像是要咬下他的一块肉下来,于端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触碰她的泪痕。
“别碰我,你真是卑鄙!”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怀中是那些陈旧的信纸。
“害死了我的阿兄,处心积虑接近我,又骗取我的真心,与我成了夫妻!”姜淑华喊了出来,她喘着气,“我怎么也没想到,阿兄根本不是病亡,是被你活活毒死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拿着金簪,看着于端。
“我就是恨他!凭什么他占尽了风头,文才出众,样貌气质更是不一般!太子殿下都对他亲热许多,明明大家都是伴读!”于端想起从前的事,语气更加疯狂,“我就是不想他占尽一切!我偏要夺!他护着你,竟丝毫不让我知晓你!可那春日宴会里我一眼就看中了你!他百般阻挠,那么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于端将金簪夺走,狠狠打了一下她的脸。
“为什么你们兄妹两人都有这么一双眼睛,让我看见就想起那些事!我恨极了!”于端将姜淑华压在身下,“可你如今是我明媒正娶的妻,还给我生育了女儿!你嫁给了杀害你兄长的人,爱得心甘情愿!你兄长在九泉之下恐怕是不能安息了!”
于端将碍事的衣裙撕碎,裸露的肌肤掐出青紫。
“你要永永远远记得,你嫁给了我!”姜淑华拼命反抗着,无奈力量悬殊,她不占上风。
她胡乱地把东西砸过去,不知什么命中目标。听到闷哼一声,于端倒了下去。
她抱紧那些证据,逃出了书房。
证据托可信的人给了姜府,而姜淑华回了屋。
“槐序,阿娘想吃蜜糖花了!”她看向一旁的女儿。
“好,我马上给阿娘挑去!”于槐序见娘亲第一次这么有胃口,高兴地走了。
姜淑华看着女儿越来越远,她终于克制不住咳嗽,帕子上依旧是血。
梅花还会开吗?她还是等不到了。
于槐序拿来一碟糖花,姜淑华虚弱地拿起一朵看了看,却没吃。
“去玩会吧,阿娘想睡会再吃。”姜淑华安抚女儿,见她一步两回头更是摆摆手,让女儿放下心。
金簪划开肌肤,她平静地感受到血慢慢流淌,她紧紧握着簪子。
“阿兄,素瑛来陪你了。求你原谅……”
和离书上摆放在桌上,一如当初的婚书一样。
可她没能如愿,苏醒的于端硬是用药将她唤了回来。她沉默着,于槐序抱着她哭。
“你就算死了也是于夫人!”他当着她的面撕毁了和离书,撂下狠话离去。
她只是摸着女儿的头发,她也想活着。可她怎么还能继续当于端的妻子,让自己的兄长在九泉下都不得安息!
她怨恨自己,被他一步步哄得情窦初开。她恨自己蠢笨看不清于端的心思,她哪有脸活着。
在日复一日的悔恨中,姜淑华越发瘦了。姜府派人来接母女俩,也被于端拒绝了。那些证据呈上去,皇帝得知却淡然。此事被轻飘飘地揭过,朝中无人敢提。姜父姜母气急,不久先后病逝。
姜淑华得知,更是呕血不止。于端不肯给她解脱,她只能祈求自己的女儿,为自己取得白绫。
于槐序就看着姜淑华含泪吃了一朵糖花,让她出门看那株梅花开了没。
于槐序颤抖地应下,合上门后她不敢回头。怕娘亲痛苦地被发现,继续在绝望中挣扎。
终于她等了很久,推开门,姜淑华已然没了气息。金簪在发间显露,那妇人发髻已经成了少女梳的头发。
于府对外宣布姜淑华因病不幸亡故,于端终日借酒浇愁。
皇帝严庚明悲痛不已,皇后最后才知道真相,只觉命运捉弄,当初羡慕的姻缘竟是骗局。
皇帝此后行为更为大胆,皇后只是守好太子之位。
风雨吹落满树花,难祝东风誓情薄。
姜岁杪,刚刚过了十八,未及弱冠,生于岁末却在初夏含恨辞世。
姜淑华,二十有八,抑郁成疾,后不堪受辱自缢而亡,生于夏末却在初冬的风里葬送最后一抹气息。
世间太多事,纷纷扰扰,求不得,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