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村中流言随着风洒落遍地,生出无数人心险恶的根。
新圣女不受上天认可,春雨祭没有雨,可就在第二天,奇迹般下了一场雨。
人们纷纷要求将杨玉絮处刑,还有她牵扯不清的那个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年家才是你的家,忧转你不会被那个圣女蛊惑了吧?”年家派人来到杨忧转的身边,迫使他支持下一任圣女,他们想要拥立现在风头正盛的许家。
“许圣女毕竟知根知底,不是那个杨玉絮怪物模样,她已经招致上天不喜,性命不保了。”
“若你改姓,外头说你们二人的流言也会停歇,我们也可让她最后的时光好过些。”
“若我不愿意呢?我是杨圣女养大的,她们两人对我怎么……”杨忧转被压制着双膝跪地,他唇边的血滴落在地,是命运的微弱抗争。
“怎么?兄妹?圣女可是要守好完璧之身,清白一世的。你可是让她的清誉岌岌可危呢!”许安楠出现在他的面前,狠狠捏住杨忧转的下巴。
“若是将她献给我,我保她一世平安……”许安楠发光的眼睛就像饿狼,杨忧转只觉得恶心。
“她是我的妹妹!不是玩物,你的妹妹是转送多家,可我的妹妹清清白白!”杨忧转愤愤地将带血的唾沫吐在许安楠的脸上。
“那可由不得你了!你的情妹妹终究会落入我手!”许安楠拍了拍杨忧转的脸,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离开。
年家逼迫杨忧转改姓,此后世上只有年忧转,圣女的心上人。
杨玉絮被年忧转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泪滚烫砸在两人的心间。
他决定带着她离开这个村落,趁着一切还未恶化,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若是一直在这,只会被所有人吞噬,化作雪山下的又一具白骨。
她穿上黑色衣裙,就像黑夜里将要凋亡的白蔷薇。
那双淡红色的眸子,是她缓缓跳动的心,微弱的光躲入她的眸子,渴望换回她的目光聚焦。
她泛着病态红潮的脸被风吹白,裹着厚重的纱巾。
“忧转,我们要去哪里?”她抓紧年忧转的手,他的手温暖又颤抖。
伤口又裂开了,年忧转屏住呼吸,疼痛在蔓延,就像抓住机会攀缘的寄生藤蔓,无休无止四处逃窜。
他没有停,伤口会好的,但若是今日不走,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她的脸被风吹走了红晕,更像易碎的瓷娃娃。
兴许会破碎成一只蝶,留下无尽的泪。他也会跟随她,就像那些扑朔迷离的故事,隐在林间云雾。
自由快乐胜过一切,却是世间人梦寐以求的珍宝。有人终其一生求财求名,临了才悔恨。
圣女原先是自由的挣扎,现在却成了另一种束缚。
红色的山茶花啊,你可曾听见那些少女的哀恸。
两人是如此顺利地逃出了这个吃人的村子,寻到一处无人的院落。
她躲在他的怀中,风吹的好冷,可自由又是如此的炙热。
温暖的春就要来临,会是无数个岁月的伊始。
那些曾经过分天真的幻想,都会成为明天吗?
院中有一棵枇杷树,等到很多个月以后,它会开出洁白的花。她可以和他一起看花,在院落里安静幸福地度过一年又一年。
二
我安静地坐在妆镜前,也不知道忧转这些年怎么攒下这些钱的,我们逃离了村子,来到了这个小镇。
听忧转说这个小院子里有棵很高很茂密的枇杷树,它在秋末会开出美丽的花。
我竟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我害怕这是一场美梦。我一遍遍抚上他的脸,认真描摹他的眉眼。
他说我的眉尾有一颗痣,很浅很浅的粉色,像是花色的雪粒。
我摸上那颗痣,一遍遍想象粉色的雪。
那一定很美丽,我听过雪落下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冰冷的气息。
雪会融化成涓涓流动的水,是春水的另一种来源。
他轻柔地梳着我的头发,他说这是世间不化的雪,是上天的恩赐。
阿妈也说这是上天给我的独一无二的记号,我是被上天爱的,不是被舍弃的。
我曾听过那些流言蜚语,我的亲母见我第一眼就恐慌憎恨,甚至差点将我掐死。
世间大多人认为这是灾祸的象征,我来到这个小镇很少出门。
我摸了摸梳好的发髻,忧转说这是镇中人当下流行的发髻。一只摸起来很细腻的木簪,忧转说是他在摊上买的。
可我知道,那是他在深夜做了许久的檀木簪,浅香在手上微微停留。
我很喜欢这种香味,就像他触手可及的温柔。
他总是守候,不知疲倦等待,照料好我的一切。
我突然抓住他的手,他的手瑟缩了一下,我仿佛感觉心就要跳出来。
某种情愫呼之欲出,我想要张口。他的另一只手盖在我的手上,有团燃烧的火驱散我们之间一直躲避的迷雾,我的心带我走向这种情感。
那是一种爱,不同于阿妈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