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带着儿子周正早早地在大门口迎接,远远地见两辆马车缓缓而来,吴妈激动地老泪纵横,不时地用袖口擦泪。待马车行近,看清车辕上驾车的是岑福,身旁的是陆绎,吴妈更是心疼,忙带着众人上前见礼。
陆绎跳下车,搀起吴妈,笑道,“吴妈不必行此大礼,”又转身对周正笑道,“周管家,年纪轻轻便将家宅料理得如此之好,有劳了,” 周正是个老实的,憨厚地笑了,忙唤着小厮接过马车,摆好马凳,搬运行李。
众人下了车,陆俭和陆宁两双好奇的大眼睛骨碌碌到处看,张着小手要陆绎和岑福抱。袁今夏笑道,“我们俭儿和宁儿真是个机灵的,坐车的时候可没找过爹爹和叔叔,现下该是体力活了,倒扑上去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吴妈抹着眼睛,激动地看着,“小少爷和小姐都长这么大了,和公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这眼睛里又有少夫人的灵气,”
陆绎小声说道,“吴妈,称呼便换换吧,这里比不得京城,少不得人多嘴杂,”
“好,好,”吴妈忙小声应道,“老爷放心,咱们家里的下人都是老身和周正亲自挑选的,按着在京城的要求,” 袁今夏在一旁听了,自是晓得陆绎的顾虑,便也上前唤道,“老爷,大家赶路都累了,咱们进家里说话吧,”
陆绎笑道,“好,” 吴妈和周正便引了众人向里走。刚进了院子,袁今夏便觉得似曾相识,原来院子中的布局与京城陆府极为相似,想来是陆绎受意的,只是这处院落较京城陆府不知大了多少,东西两个跨院,皆是三进三出的四合院,中间通着月亮门,月亮门正北又有一独立住所,三间正房,周围是花园,亦有一面积极大的荷花池塘。
只是初入眼帘,不晓得还有多少惊喜,众人皆是吃惊,丐叔是个多话的,此时也惊叹不已,竟也闭了嘴,只顾着欣赏。
袁今夏正要同陆绎说话,陆俭和陆宁已经兴奋得拍着小手笑,眼睛似已看不过来。陆绎和岑福将两个娃娃放下,陆绎笑道,“俭儿,宁儿,咱们到家了,”两个娃娃立刻倒腾着小腿开始撒欢了。
吴妈和周正引了众人去各自的住所歇息,陆绎便唤了岑福和袁今夏留下。
“夫君,不,”袁今夏立刻转了称呼,笑道,“老爷有何事啊?”
陆绎小声笑道,“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不要拘了自己,”
“那怎么行?这家里上上下下的都看着呢,”袁今夏四下里看了看,又调侃道,“老爷这身家气派,妾身可不敢造次,”
陆绎宠溺地笑道,“好,人前我是老爷,你是夫人,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随你怎么叫,”
待周正将下人聚齐了,陆绎便训了话,又赏了众人银子。
“今夏,你先去歇息,我和岑福还有一些事要做,”
袁今夏小声问道,“刚到,怎么就有事了?”
“商号的掌柜们一会儿便都到了,总要见一见,”
袁今夏冲陆绎挑了挑大拇指,心道,“果然还是初心不变,凡事都是雷厉风行,”
东跨院是陆绎夫妇,西跨院是留给岑福和穆雪的,月亮门正北的三间正房却是给袁大娘特意建造的,还特意留了两间给林菱和丐叔。
说是休息,穆雪可一刻也没闲着,跟在陆俭和陆宁身后,两个小家伙儿竟不知道累,倒似要将家宅逛个遍。穆雪不时擦着汗,口中直呼,“我的小祖宗,小姨都快抬不动腿了,你们怎么不晓得累?”两个小家伙只管嘻嘻笑。
吴妈到处寻人不见,只好来见袁今夏,“夫人,小少爷和小姐在您这里么?”
袁今夏笑道,“吴妈,没事,丢不了,俭儿和宁儿现在淘气得很,我去寻他们,”吴妈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拦住袁今夏,仔细地瞧着袁今夏的脸,关切地问道,“一路上辛劳,夫人可是身子不适?”
袁今夏摸了摸脸,笑道,“还算好,吴妈不必担心,”
“夫人脸色不太好,老身这就去让人多备些补品汤菜,”
“吴妈,”袁今夏拉起吴妈的手,轻声笑道,“不瞒您,我这腹中又有了老爷的骨肉,才两个月,只是这次反应属实有些重,不喜饮食,不似怀俭儿和宁儿时那般无状,”
吴妈惊喜,忙扶住袁今夏,“夫人,这又是天大的喜事,听吴妈的,您就好好在房里歇息,我这就派了人去寻小少爷和小姐,再安排专人照看他们,”
“别,吴妈,老爷说了,少爷和小姐的身边不用安排人,仍旧要如他幼时一般,我也没事,除了吃不下,其它都好好的,您就放心吧,我想着雪儿这会儿定是在他们身边呢,无碍,”袁今夏说话仍如从前一般利落,又问道,“对了,吴妈,家里准备得如何?我是说岑福和雪儿的婚事,”
“夫人放心,接到老爷的来信,便开始准备,如今万事俱备了,只有一些细节还要请老爷和夫人敲定,”
“多亏了有吴妈操劳着,”袁今夏笑道,反身从妆奁里取了一只翡翠手镯,“吴妈,我记得您喜欢戴这个,便从京城带了来,您看可喜欢?”
吴妈一瞧便知这手镯极为贵重,忙说道,“夫人,这可使不得,”
“吴妈不必见外,这么久不见了,我和老爷极为想念您,就当是久别后的小礼物,”说罢拉起吴妈的手,亲自给吴妈戴上,又说道,“吴妈,我去看看俭儿和宁儿,”
吴妈看着袁今夏离开,用手抚着手镯,感慨万千,“跟了老夫人许多年,老夫人待自己亲如姐妹,如今公子和少夫人待自己如长辈般的好,这身老骨头值了!”吴妈想着想着又笑了,自言自语道,“是啊,老爷和老夫人过世多年了,我是须得改了口了,”
袁今夏寻了好久,才在荷花池附近看到摊在地上的穆雪和正在蹦跳着的两个娃娃。
“这是怎么了?雪儿,”袁今夏慌忙上前去扶穆雪。
“姐,姐,”穆雪大口喘着气,指着两个娃娃,咽了一口唾沫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俭儿和宁儿,累死我了,”
袁今夏忍不住笑了起来,“笨样儿,让两个小娃娃捉弄成这样了,我看啊,是得让岑福练练你了,”
“什么?”穆雪扶着袁今夏刚站起来,吓得又差点坐下去,“让岑福练我?教我练武?姐,您不是开玩笑吧?我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穆雪急得直摆手。
“咱们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儿无论多少,可都是你我亲自带着,现在是两个,将来不定几个呢,”
“若都像俭儿和宁儿这般有精力,那可……天呐,”穆雪也不管自己还是个姑娘家了,张嘴便说道,“姐,我不生,不生了总行吧,”
“瞧你这怂样儿,”袁今夏笑道,“你不生了,我上哪去找我们家儿媳妇?你瞧着,我来治俭儿和宁儿,”说着松开穆雪,一个纵跃便到了俭儿和宁儿面前。
穆雪吓得一身冷汗,慌忙叫道,“姐,你可是怀着身孕呢,这怎么还飞起来了?”
“放心,才两个月,不碍事儿,”袁今夏掐着腰,“俭儿,宁儿,娘亲来了,”
两个小家伙儿正在饶有兴致地瞧地上的蚂蚁,头也不抬。
“俭儿,宁儿?”袁今夏提高了些声音,“娘亲来了,”
两个小家伙儿似是商量好了一般,突然站起来,乍巴着小手,快速地向前倒腾着两只小短腿。
“嘿,没听见是吧?敢不理娘亲?”袁今夏见穆雪幸灾乐祸地瞧着自己,便说道,“追上他们俩还不易如反掌,”刚要抬脚,却见两个小家伙儿“咯咯咯……”笑着,竟分别向了两个方向。
穆雪顾不得许多,也哈哈大笑起来,“姐,看你怎么办?”
“难不倒我,一个一个追,”袁今夏来了兴致,刚要纵身,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扭头一看,见是陆绎,旁边站着岑福,瞬间便不淡定了,嗔道,“都是你们俩惹的祸,每日里教俭儿和宁儿练什么功夫,他们这么小,没看出练了什么来,淘气的功夫倒是见长,”
“我看你比他们更淘气,自己什么身子不晓得?还窜来纵去,”陆绎眼中有宠溺,也有戏谑,“只不过,夫人这功夫……”
“怎么?瞧不起我?”
陆绎没应声,冲着岑福使了个眼色,两人飞身跃起,一个纵落便到了两个小家伙儿身边,一人捞起一个。
陆俭和陆宁兀自踢蹬着小腿,嘴里喊着,“爹爹坏,叔叔坏,”
袁今夏和穆雪惊喜,齐声道,“能连说三个字了,”
陆绎将手里的小家伙儿也塞到岑福手里,“交给你了,”说着握住袁今夏的手,“你需要休息了,”不容分说,拉了人就走。
岑福见穆雪累得一头的汗,也心疼道,“雪儿,你也去休息吧,”
穆雪不再像往日那般客气,扔下一句,“岑大哥,莫再教他们练什么功夫了,”
岑福看着怀里两个小家伙儿,笑道,“看看,看看,还淘不淘气了?”话还没说完,只见两个小家伙儿头一歪,趴在岑福肩上睡着了。
袁今夏躺在陆绎怀里,看着房中熟悉的一切,却又像是焕然一新的感觉,喃喃着说道,“夫君有心了,”
陆绎低声笑道,“又叫夫君了?”
袁今夏搂了陆绎腰身,撒娇道,“夫君说过,人前叫老爷,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叫什么都行,”
“自然,你叫什么我都喜欢,尤其是这个时候,我更喜欢,”
袁今夏自然知道陆绎说的是什么,以前平日里她唤她“大人”,他唤她“夫人”,只有在夜晚时,她会娇声唤他“夫君”,他会温柔地唤她“娘子”,情动之时,便唤她“今夏”,她还记得他第一次唤她今夏的情景。
“夫君,你可记得是何时唤我今夏的?”
陆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在扬州官驿门口,”
“什么?不是那次倭寇向我掷出飞镖时么?”
“那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吧,”
袁今夏瞪圆了眼睛,“官驿门口,我怎么不记得?夫君讲讲,”
陆绎笑道,“既是不记得了,不讲也罢,”
“讲讲嘛,讲讲嘛,我要听,”袁今夏摇晃着陆绎的肩膀。
“某人那时醉得一塌糊涂,当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袁今夏记起来了,那日心情不好,喝醉了,是放宵背她回来的,到了官驿门口,是好像有人说话,至于说的什么,却是记不清了,便撒娇道,“夫君不说,我也能猜到,当时夫君定然说的是,‘把今夏交给我吧,’,是也不是?”说着拿手指去划陆绎的脸。
陆绎受不住痒,实在心里也发痒得很,便侧了身半坐起来,盯着怀里的人,眼里星光闪动,柔声问道,“累么?”
倒是心有灵犀,袁今夏娇羞地躲进陆绎怀里,小声道,“夫君轻一些,”
陆绎轻轻一笑,伸手将帘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