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终于来到边境签订合约之时,李元昊难得回一次大帐,这次他虽然有确定自己权威的意图,但还是坚持由太子来主持朝议。
经过几个大臣的商讨,为了事件的连贯性,夏国派出以野利仁荣和南陵温为首的使团去边境签字。
为了防止宋人借机起兵,朝廷还要派出一名将领带领约一万左右的军队,在附近几个镇子悄悄驻扎。
在关于由谁带兵的人选上,太子和李元昊有着不小的分歧。
宁令哥是想借机重新启用野利家族的两位将军,他向李元昊表达了类似的心意:
“父皇,在对宋国的战争中,野利家族两位将军战绩最好,若为震慑对方,他们肯定是最佳人选!”
李元昊直接摇头拒绝,他给的理由也的确站得住脚:
“此次派兵只是有备无患,两位野利大将俨然宋军的噩梦,此间突然征召,恐宋人心生疑窦,不利于和平盟约的签订!”
大臣们为了防止被'站队',都不敢发表意见。
南陵温虽然没有这样的顾忌,但他已被认为是太子党,争或不争都注定百口莫辩,因此干脆也闭口不谈。
宁令哥表示受教,李元昊虽然已调查清楚,南陵温暗中聚集军队的前因后果,但还是要当众问他:
“南陵温,听说你最近在操练军队,可有此事?”
南陵温从容不迫的回答:
“回陛下,野利家族两位大将一直被禁足,臣知道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查明,但军队平日的操练绝不可荒废,因此才擅作主张!”
李元昊一阵冷笑:“你管的可真多,背后可与谁有关联?”
台下大臣都知道此问的分量,李元昊若有意借机整人,但凡南陵温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必定会遭受重罚,而且会牵连出一大群人。
南陵温不急不慢的说:“臣不敢将此事上报给太子,是怕有人多嘴,引起陛下和骨肉间的猜忌,因此只是利用汉院大王身份,以及平日里与野利族人的关系,把士兵们整合起来!”
李元昊见南陵温滴水不漏,继续追问:“你就不怕我猜忌于你?”
南陵温说:“这是一支夏国的军队,他们都有自己的封地及家族成员,肯听我命令加强操练,只是想维护这个国家制度,我非党项人,若做出不利于大夏之事,恐怕早就被杀掉了!”
李元昊也认可这个道理,大笑一声后说:
“知道就好!若非野利仁荣求情,加上你对太子忠心耿耿,我早就把你投入黄河了!”
南陵温立马表示认罪,李元昊也在不经意间公开了之前如何处置的卫慕族人。
李元昊见众人脸上都没有问号,知道此事已经传开,这件事上,他的确有些赶尽杀绝了,为了表达一些悔意,他说:
“卫慕太后重病不治而亡,等盟约签订后,便要以最高规格下葬!另外,我已撤销对卫慕家族的所有罪控,若有人发现族内遗孤,务必善待!”
帐内的人都齐呼李元昊英明,南陵温嘴上不说,但用手背和手心鼓掌,以喝倒彩形式,表达内心愤怒。
这一幕,巧好被紧盯他的没藏讹庞看到,对方等帐内安静下来后,立马站出告状:
“陛下,南陵温似有不服,他刚才的表情和手势,臣都记得!”
说完,没得李元昊开口,没藏便学起了喝倒彩的动作,他做完后还总结:
“如此表情、如何鼓掌的手法,难免不被人认为是内心不满的嘲讽。”
李元昊也不知道这是现代喝倒彩的手势,他边学动作,边问周围人:
“你们可知这手势含义?”
大伙都摇摇头,连一向见识渊博的野利仁荣也是叹息:
“有些相似的手势,但没有这样做的,的确不知是何含义!”
李元昊把目光又看向南陵温,南陵温会意后,笑着对没藏讹庞说:
“你倒是挺关注我啊!这便是我家乡里问好的意思,有何不妥吗?”
没藏讹庞不以为然的说:
“又拿家乡习惯这一套来说,问题是我们都没有见过,就算有,也该严惩一下你,防止卖弄学问!”
李元昊暂不表态,他摆起看戏的心态,野利仁荣和太子则是赶紧暗示:退一步海阔天空。
接下来,南陵温做了一个叉手礼,散开手势后,又快速重复这个动作,以至于让人看到手背和手心击打的画面。
南陵温提高一丝音量,他对着没藏讹庞说:
“我家乡的动作便是根据,叉手礼而来,在我们家乡做这个动作时候,还会附上'兰阇(she)'这句来自梵语的问候,以表示欢迎!”
在场的人大多都知道叉手礼和'兰阇'的含义,经过南陵温的一番强行附会,都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都对动作表示了认同。
没藏讹庞知道说不过对方,一脸不服的说:“汉院大王,巧言善辩,我也只能认输!”
南陵温说:“非也,输赢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未知的事物,我们应该保持一个敬畏之心,切勿傲慢!”
这句话非常在理,连李元昊也不自觉赞叹,没藏讹庞懂得看皇帝脸色,也不再反驳。
之前南陵温就已经决定要主动出击,所以此刻,他继续追着没藏讹庞说:
“将军不必困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像我就该多跑跑前线,而你就应该多埋头伏案,如此来补齐短板!”
没藏被绕的有点晕,小声问周围人怎么回事,这时有人也小声回应:
“他叫你多读点书,长见识!”
没藏吃了暗亏,只能笑着表示认同,但他心里却越发怨恨对方:
“南陵温,走着瞧,以后定要你十倍奉还!”
……
通过这次朝议,大臣都发现了李元昊是真的在放权给太子 ,尤其是对南陵温说的那句:
“念在你对太子忠心耿耿”,明显是退居二线,想做太上皇的信号。
士族和大臣们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立马开始向太子示好,表现到送行野利仁荣和南陵温出行的人数上,便比平时多了三倍以上的人数。
如此情况,让南陵温想起了自己未重生前,和某些高管吃饭时下属职工的表现:
期间争相喝酒以及处处奉迎的画面,真久久难以挥去。
南陵温明白自己突然又成了大多数人的“站队“方向,于是对送行的人调侃:
“我已深刻感受到诸君对我和天大王的情谊!平日里,你们虽然不说,甚至有时候会落井下石,但一切都过去,是大家如此实在,才能激励我等不断前行!”
送行人中,早已有人对如此反讽想好应对方式,那人见招拆招的说:
“君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固执的保守残缺,不如拥抱当下!况且,我等俱是为国谋划,忠心无二的人!”
野利仁荣笑出了声音,他难得听到夏国大臣中有人如此狡黠。
南陵温也服气,他在马上悄悄对野利仁荣说:
“夏国官场卧虎藏龙,是我等爱惜羽毛,不愿与之为伍,所以被人孤立,反而寻觅不到人才!”
等野利仁荣表示同意后,南陵温又对送行的人说:
“今日送行的人,我都记住了,你们都是重情的人,以后只要是南某力所能及处,必不袖手旁观!”
一阵寒暄后,这群夏国官员也学起汉人习惯,又将南陵温等送行了二十里后,方才离开。
这件事传到没藏讹庞耳里,他再也坐不住,趁着李元昊熟睡时,来到行宫与没藏黑云商量对策。
听到没藏讹庞的来意后,没藏黑云也是一阵抱怨:
“陛下,对宁令哥深信不疑,平日里,我连含沙射影的坏话,都不敢涉及到太子一句!”
没藏讹庞说:“南陵温他们应该很早就看出了,我们想利用太子妃做文章的意图,立马就斩断了这层关系!”
没藏黑云说:“野利皇后现在也是清醒异常,她处处保持与我的距离,我根本无法算计到她!”
没藏讹庞沉默了许久,然后盯着没藏黑云说:
“给你两个选择,继续做你的贵妃,一切照旧,只是以后必须与太子和皇后搞好关系!第二个便是……”
听完,没藏黑云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
“成王败寇,我还记得卫慕家族的后果,我们只能选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