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监狱里,陆尔和霍震霄根本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他们一夜好睡,上午起来,门口早站着十几个青帮弟子,不过这些都是囚犯,脸色惨白,身上的囚服脏得都看不清本色儿了,冷不丁一看过去,就跟一帮鬼似的。
陆尔从床上下来,昨晚他睡在秦龙的床上,霍震霄练了半宿拳,兴奋的不得了,感觉一拳可以打死虎,他上窜下跳,烦得陆尔不行不行的,最后一记手刀,直接劈晕了霍震霄,给他扔桌子上,这才消停的睡觉了。
有狱警送过来早餐,陆尔眉头却皱了起来,公共租界是八股党的地盘,这大北监狱更是沈杏三的重中之重,可是余允诺却像是主人一样,在监狱里丝毫不掩饰对自己和霍震霄的照顾,要么就陆昱晟已经打垮了八股党,要么就是沈杏三现在无瑕顾及监狱里的事儿,也许,二者皆有之。
陆尔毕竟脑子里有两世的记忆,他这一猜,已经接近了真相。
这一夜,监狱里面血流成河,监狱外面刀光剑影,青帮弟子三千余人,在师爷的带领下,横扫八股党大本营。
要说这八股党是没有和青帮叫板的实力的,否则也不会龟缩一隅,它的倚仗是卢永祥和洋人,卢永祥万万没想到,三鑫公司竟然趁他去北平开会期间,横扫千军,打得八股党溃不成军,鹰国人,美丽国人,以及扶桑人都没有出面,陆昱晟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让洋人们乖乖听话。
这里面霍震霄功劳最大,要不是他惹的这个事,引起了民众的愤怒情绪,加上引导,逼得洋人们低头,陆昱晟还不会有这个机会,全面打击八股党。
至于卢永祥手下的杨在天和余允文的部队,他们倒是接到电话,带兵来了,可惜被鹰国人的守备部队拦在了租界外,余允文他俩可不敢和鹰国人翻脸,尽管急得直蹦,可无奈也只能望洋兴叹。
此时在西佘山上,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一阵阵风吹过,带来雨水将至的土腥味。
一群黑衣人戴着草帽,肃立在一旁,他们前面,有一个几米深的大坑,坑边绑着十几个男女老少,这些是沈杏三的家人。
师爷神情淡定,站在人群前,摇着折扇。
一个戴着斗笠,头发垂下来,遮住半拉脸的人,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的左手提着一个酒壶,不时的掫两口,右手里一柄短刀,在耍着刀花。
这个造型,一看就知道是上海滩十三太保里的酒鬼殷久华。
酒鬼原来是沈杏三的手下,被张万霖收买,背叛了沈杏三,这次能抓到沈杏三的家人,全是他这个叛徒的功劳。
尽管师爷最看不起这种小人,但是他城府极深,不会在表面露岀来,可那些了解情况的弟子,纷纷将鄙视的目光投向了酒鬼。
酒鬼丝毫不在意,他在意的仿佛永远是手中的酒壶。
一阵脚步声传来,黑白无常带着一帮手下,上得山来,师爷晒笑了一下,这黑白无常,功夫一般,气派不小,走到哪都带着一帮手下,前呼后拥的,真俗。
黑白无常走到师爷面前,尽管都是一个公司的,可他们和酒鬼却是张万霖的手下。
白无常翻了翻眼睛,他的整个眼睛都是白色的,像是一层膜,让人看了就害怕。
他一摆手,两个手下抬着一个麻袋走过来,打开麻袋,将里面不停挣扎的沈杏三倒了出来。
沈杏三被五花大绑,一个眼睛青肿,平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也像鸡窝一样。
一个手下一捏沈杏三的嘴,从他嘴里抠出两个核桃,核桃一抠岀来,沈杏三这才大喘粗气。
师爷一撩长衫,蹲下来看着他,手里的折扇像敲鼓一样,在沈杏三的额头敲击着。
"沈老板,没想到会落到这个田地吧?"
沈杏三冷笑了一声:"想到了,出来混,这是早晚的事儿。"
师爷笑道:"果然是叱咤上海滩十年的英雄,马上就要和家人共赴黄泉,还这么坦然,哈哈英雄再末路,也是英雄。"
沈杏三收起笑容,努力的昂起头,想看家人最后一眼,可是师爷的折扇,却像有千斤重一样,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求求我,说不定,我看在你的诚意上,放过你的家人。"
沈杏三轻蔑的看着师爷。
"你傻还是我傻?你不过是陆昱晟,霍天洪的一条狗,你作得了主吗?死就死吧,到了这个地步,活着也没啥意思。"
师爷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狗?沈杏三说的没错,他就是三大亨的一条狗,沈杏三的话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里。
师爷站起身,最后看了沈杏三一眼,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埋!"说完向山下走去,身后传来男人女人孩子的哭叫声,哀求声….
.....
秦岭南快疯了,儿子刚从青岛回来,就在码头上被扶桑人剁成了两段,这个次子是他二姨太生的,二姨太惊闻噩耗,已经哭昏过去了三回。
秦岭南扯开警服的衣领,胸口仿佛是被压了一块石头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
侦缉二队队长钱杏村快步走进了秦家,站岗的警察急忙给他打开门,秦岭南正在客厅里烦躁地走来走去,见钱杏村进来,疾声问道。
"怎么样?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钱杏村是他的心腹,此时也是一脸的凝重,见长官询问,他点了点头。
"查岀来了,不过…."
"别特么吞吞吐吐的,快说!"
"厅座,"钱杏村迟疑了一下。
秦岭南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这个心腹性格他很清楚,做事七了喀嚓,从不拖泥带水,他这么难以启齿,只能证明这个杀了儿子的扶桑女人来头极大!他冷静下来,缓缓坐在沙发上,声音嘶哑。
"说吧。"
"厅座,这个女人叫鸟山美惠子,她的哥哥就是前天被霍天洪的儿子霍震霄打死的,工部局董事鸟山敬鸣,这个女人…"钱杏村叹了口气:"来头极大,她是扶桑驻青岛第七旅团的总教头,她的师傅就是扶桑最厉害的空手道大师本部朝基,这次来上海滩,据说就是为她哥哥的事来的,而且一来,就住进了公共租界的扶桑军营,厅座,这个女人,咱们…惹不起。"
秦岭南久久没有说话,他伸出两个手指,钱杏村急忙掏出老炮台香烟,点上一根,夹到了秦岭南的手指上,他怔了怔,长官的手一直在哆嗦。
秦岭南深吸了一大口烟,好一会儿才吐岀来,随即低声说道。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