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蕴秋说话的时候，岑郁还能听到对面乱糟糟的声音，显然整个利德大厦都出了乱子。
似乎是那边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孟蕴秋又匆匆忙忙交代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语音通话。
裴衡还记得岑郁的那家公司是在利德大厦，着名“血汗工厂”，加班得无法无天，平均工作时长11个小时，他也记得裴乐筠不止一次暗示他，说岑郁想要来家里的公司上班，不过那个时候他对岑郁的印象不好，一直没同意。
现在利德大厦出了这事……裴衡突然思考是不是应该让岑郁换个地方工作？
“你在利德大厦工作？”沈维离得近，能模糊听见孟蕴秋“居家办公”的话语，再加上他发现岑郁是听到利德大厦这几个字才凑过去看视频的，顿时判断对方的公司就在这里。
“是。”岑郁拿着手机，干脆在社交媒体上搜索“利德大厦”的字眼。
那段视频的传播速度惊人，尤其是最后的几秒被人单独截图——
男人反折的四肢，向上翻起的白眼以及软绵绵挂在胸前的脖子，都预示这一个事实，这人已经死透了。
热搜上出现的词条，除了“#利德大厦 跳楼”，就是“#利德大厦 视频”，以及“视频截图最后几秒”。
岑郁看了几眼视频下面的留言——
【……本来我看热搜还以为是有人受不了加班跳楼了，但这视频太诡异了吧？？】
【你们看这几秒了吗？他这四肢完全是被反折过去的！靠……说得我都害怕了……】
【辟谣！有人刚刚分析了，最后几秒是AI合成的，用的是某个电影片段！】
【什么狗屁AI合成，我正好懂点这方面的东西，我只能说这其中水很深，你们不懂的最好不要随便乱说。】
【你懂那你说是为什么啊？？死装哥！】
【人就在利德大厦……这人是我同事……我们刚刚还在点咖啡呢，结果他居然就哈哈笑着跑出去了，而且直接从安全通道爬上去的，他这人体力根本就不好，我现在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岑郁看了眼这个利德大厦同事的微博，点进去之后发现对方确实在利德大厦内工作， 还曾经拍过一个从43楼俯瞰下方的风景图。
“沈哥，这事儿不对劲吧？”柜台后面那哥们也在看网上的评论，他看了眼沈维，“你说这最后几秒，哪个正常人能自己把自己四肢弄成这样？”
沈维看着手机里的画面，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整个视频迅速传播，等再一刷新，微博上的视频和截图就已经全部消失，热搜也迅速被别的新闻顶上去。
但没用，沈维自己的微信群里，几乎都有人在转发这这段视频，态度从恐惧到吃瓜都有。
“看了这个视频的人，晚上要小心做噩梦。”沈维把手机揣到口袋里说。
显然他这话的意思，并非是小心被吓到做噩梦。
岑郁看向他，“视频有问题？”
“从49层高的楼上跳下去，这人本来就必死无疑。”沈维从口袋里掏了一颗奶糖放在嘴里，“那个东西是察觉到有人拍视频之后，才故意做戏的。”
他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根吸管。
“本来很简单的事情。”沈维拿着吸管放在柜台边缘，然后比划了一个从柜台落下的动作，“啪，很简单，不管是私人恩怨还是单纯的恶意，都很简单。”
“但是它在发现有人拍视频之后，突然把这个人的四肢折断。”沈维把手中的塑料吸管突然折叠。
“拍视频的人会被吓到，看视频的人也知道没人会突然自己四肢反折，肯定是有东西在作祟。”
岑郁看着沈维手中被他折叠在一起的塑料吸管，突然觉得对那些东西来说，杀死一个人，或许就和他们折叠一根吸管一样简单。
“它影响了看视频的所有人。”
“他们心底的恐惧和对它的恐怖幻想又反哺了它。”
沈维把塑料吸管扔到了垃圾桶中，“所以我说，他们今晚大概率会做噩梦。”
“包括我们？”褚亦尘问。
“不包括岑郁。”沈维说。
岑郁立即提高警惕——
他总觉得沈维没憋好话。
“他梦里那个东西更凶，这东西不敢惹他。”沈维拍拍手，嚼着口中的糖果含糊不清道，“所以赶紧去你家里，会会那个东西。”
……
岑郁和裴乐筠原先租住的房子，就在利德大厦不远的地方。
那栋楼里就有不少人在利德大厦工作，此时还没到下班时间，可岑郁还是碰见了几个认识他的熟人，回忆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大楼里见过的熟人。
利德大厦里的公司不少，看见岑郁之后，还有人勉强提起精神和他打招呼，“度蜜月回来了？”
“小乐呢？没和你一起？”
这人虽然这么问，但在看见跟在岑郁身后的三个陌生男人时，还是有点拿不准——
他其实想问的是，你是不是欠了网贷暴雷了？这三个人是不是讨债的啊！
他挤眉弄眼地和岑郁暗示，想暗中打听岑郁是不是让小乐先离开了，就听着岑郁说：“小乐不会和我一起了。”
怎么？认清你真面目把你抛弃了？
这人嘀咕，岑郁是个大嘴巴，之前曾经暗暗和他炫耀过，说裴乐筠的身份不一般，他入赘成功之后，没多久就会从这傻呗公司辞职，走向人生巅峰。
现在看岑郁一个人，还当裴乐筠终于在度蜜月的时候，认清了岑郁的真面目把他一脚给踹了。
“他有事回家一趟？”这人见电梯到了，进入电梯之后，又随口询问岑郁。
“不是。”岑郁紧随其后，剩下那三个陌生男人就这么跟在岑郁的身后……风格完全不同的三个人，让邻居有点拿不准他们的身份。
不过也挺好的，邻居又想，下午发生的那件事还让他有点害怕，多点人也好壮胆。
“不是？”邻居随口应道，他看了眼电梯上的楼层，莫名觉得今天数字变化的有点慢，他正想问岑郁有没有看今天利德大厦的新闻，就听着岑郁道，“小乐去世了。”
“……？”邻居回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盯着岑郁的脸，“……恶作剧？”
“不是。”岑郁说，“裴乐筠前几天去世了。”
邻居表情有些尴尬，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木讷道，“……节哀。”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又开口，“是怎么回事？”
“在海岛溺亡。”岑郁说。
“啊，这样。”邻居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搭话，他心底期望这电梯早点到达自己的楼层。
电梯里的屏幕还在不断出现着数字，等电梯到13层的时候，电梯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电梯门打开，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邻居随手按了关门键，等到电梯门再次关闭之后，他还在脑袋里想着到达自己所在的20楼还需要多久……再然后他突然看向了电梯里的按钮。
作为一个中高层公寓，大楼里进入特定的楼层都需要刷卡。
他的目光在电梯间内的按钮里全部看了一圈——
10层、11层、12层、15层。
电梯里的按钮根本就没有13层和14层！
为了某种忌讳，当时电梯压根就没做13和14的楼层按钮，所谓的13层名义上应该是15层。
那刚刚的13层……？
“岑郁。”邻居的声音有些干哑，“你刚刚有没有看见。”
“刚刚电梯上显示的是不是13层。”
他越想越是紧张，忍不住抬头去看电梯屏幕上的楼层……楼层数字的变化在他看来已经变成了龟速，他总觉得已经5分钟过去了，可电梯还是没到20层。
“看见什么了？”岑郁在他身后问。
“我们这栋楼根本就没13层。”他有些焦躁地看着电梯按钮，然后又抬头，想看看距离20层还有多久，但此时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却停在16楼不动了，“但是刚刚电梯却显示了13层，而且门还打开了。”
他心底焦躁，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违和的地方。
电梯里除了他之外，明明还有四个人，剩下那三个陌生人不知道13层的东西，没有反应也正常，可岑郁和自己都住在这里至少2年……不应该在听到电梯显示13层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才对。
巨大的恐慌让他的呼吸稍微急促了起来。
然后他就发现，整个电梯里安静得过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他再也没有听到别人的呼吸声。
他用余光去看身后人的鞋子……发现自己的背后确实好像站着一个人，但那个人却是背对着他站着的。
脚后跟的位置对着他。
恐慌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感，他不敢再看，只能祈祷着电梯赶紧正常。
他掏出手机，假装在看消息，却发现这会儿手机是无信号的状态。
他无意识地看着自己的屏幕，然后发现屏幕突然切换到了聊天页面，一个小时之前，那个被人发到群里的视频就这么在他眼前被点开，然后视频就这么定格在了那个人软绵绵垂在胸口的脑袋上。
突然，那脑袋抬了起来，对他笑了一下。
“！！！！！”他张开嘴，却因为惊吓过度发不出任何声音，手中的手机这么掉在了地上也不知情。
“手机掉了。”身后那个人突然说。
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岑郁的声音，他站在电梯的角落，然后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你的手机。”
“……嗬嗬。”他的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气流声。
“你在看视频？”那个声音又说。
紧接着，一张脸弯腰凑到了他的跟前，“你是在看我吗？”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两眼翻白，脖子软绵绵挂在胸前的脸——此时那张脸正对他微笑着。
……
岑郁靠在电梯里玩手机，他发现在自己说了裴乐筠去世后，邻居突然沉默了下来。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对方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选择沉默……可在电梯停留在13层之后，岑郁意识到好像不对劲。
他越过邻居，去按关门的按钮，却发现电梯外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在按开门键一样，电梯门纹丝不动。
“岑郁。”裴衡在看见13层出现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自己名下有大楼，自然知道很多公司在建造设计之初都十分讲究风水，13和14这样的数字基本都会避免出现在高层的设计中。
“你先回来。”裴衡开口，他看向电梯里的沈维，“让沈维去看看。”
褚亦尘看了眼电梯屏幕上显示的13层，然后又看了眼电梯内的按钮，确认没有13这个数字后，意识到他们又遇上了怪事。
岑郁透过打开的电梯门，看着眼前的走廊。
走廊两边的房门紧闭，其中几扇房门上还有褪色的红色春联，春联上的小猴子图案在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这至少是8年前的春联了。
岑郁是2年前搬入这栋公寓的，价格合理，距离利德大厦近，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这个大厦不对劲。”沈维看着电梯外的走廊说。
他掏出符纸，还没扔出去……符纸就在他的手中自行燃烧了，仿佛外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我们最好别出去。”沈维又说。
可就在他刚刚说出口的瞬间，电梯突然往下坠落了一些，此时电梯轿厢已经和对面的走廊出现落差。
似乎是想要戏耍他们。
电梯的上方也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好像在告诉他们，如果不出去，坠落就几秒钟的事情。
“滋啦。”
电梯里的屏幕在发出一阵电流声后，也熄灭了。
“咚咚。”
轿厢顶部的敲击声还在继续，电梯里的照明灯也在闪烁了几下后完全熄灭。
又是一阵摇晃，轿厢此时距离打开的走廊已经有了大概30公分的距离——
那东西好像在逼迫他们快点做决定。
岑郁深吸一口气，“沈维，你平时收费多少钱？”
沈维虽然不明白岑郁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立即回答，“熟人价588。”似乎是担心岑郁觉得自己太贵，他又说，“这是4小时的价格！”
岑郁：“……”
这个时候，他宁愿沈维能贵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