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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前的三日,崔智贤连觉都睡不安稳,就怕匪人赶在晚上偷袭。今日上午押解犯人去法场,午时围观一场血战,这么接连折腾下来他已经十分疲惫。然而,由于精神的振奋他竟毫无困意。

县衙大牢本身就不宽敞,之前几百号人挤在里面,弄得气味很大。自去年王珏在登州治洪,防治疫病的方法开始广泛传播。小崔决定好好打扫归整一下牢房,如今心中大患已经解决又快到年底总结日,今年一定不能再出现任何差错。

这一归整可不要紧,他发现王思维依然关在牢中。王老大已经过世,王思维是他留下的独苗,尽管王县伯不待见此子,想来王老太还是惦念孙子的。崔智贤一拍脑门,暗道都亏自己勤快,若过年都关着这孩子,没准会被人拿来说事儿。

崔智贤一声令下,俩衙役赶紧拎着王思维离开。再三确认没有漏点后,小崔才开开心心地盯着衙役们大扫除。

王思维目光呆滞地站在衙门外,他不知道自己现下该怎么办。正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衙役就这么把你扔门口了?咱们祖母是县君,他们怎么敢如此对你,真是狗眼看人低!”

“呜呜…他们这几个月一直审问我,爹爹死了我该怎么办?”王思维似找到主心骨一般,扑到王芳怀里大哭起来。

王芳拍拍王思维的肩膀安抚道:“什么怎么办,咱们自然要去投靠祖母。你我有今日之难都因王珏,难道她不该为我们的未来尽点心力吗?”

王思维抬起头来打量王芳,见她竟似自己这个坐牢之人一般狼狈,疑惑问道:“姐姐,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姐夫呢?”

“崔氏嫡脉今日处斩,那些崔家人想拿我泄愤,你姐夫帮我跑出来的。我有今日苦难都拜王珏所赐,咱们先回家好好休整一番,明日便到南山找她去。”王芳拉着王思维,往王老大家的两进小院走去。

崔智贤自然不知道衙门外发生的这一幕,待衙役们重新归整完牢房,他的困意也袭来。与小崔一样,很多人都一夜好眠,第二日精神抖擞地去上朝。

李世民昨夜跟长孙皇后吹嘘好久。朕是天赐之子,所有跟朕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姓董的敢跟咱抢宝藏就要准备受死。李世民今日最早进殿,他打算把这个言论再嚣张地发表一遍。

没等李世民开口,程咬金先说话了,“微臣的儿子昨日奋勇杀敌,甚得微臣真传,圣上您看?”

李孝恭抚须道:“我儿也不差,皆因咱们大唐有骁勇善战的圣上,故此郎君们才争相效仿。只是,年轻人到底需要鼓励才更好上进。”

瞧着俩厚脸皮话里话外给自家儿子要好处,把崔智贤给急得呀。他这几日也没少出力,只是自己出言邀功似乎不太好,他还做不到程咬金和尉迟敬德那种成天踩脸玩的程度。

就在小崔犹豫要不要上前说话的时候,长孙无忌突然跟着插话,“昨日匪人本想趁乱劫走囚犯,没想到老百姓们竟无人去看热闹,此皆因他们看过李123言情的小说。一般提起小说很多人都觉得不是正途,然而李123言情的书却能起到教化作用,微臣认为此当赏!”

长孙无忌话落,好多人不屑地哼出声,心里骂他不要脸没有底线。从这个李123言情发表第一本小说开始,长孙老狐狸就站出来力挺,现在眼看众人已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他居然能豁出脸面说什么有助教化的鬼话。

咋滴说半天都是他们有功呢,李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李承乾的中二病绝对是基因问题,李世民看着发言的三人,一脸我全是为你们好、为你们考虑的表情,“他们都是王县伯的弟子,朕瞧着以后各个都会大有作为。现在合该多历练,不宜捧得过高啊。”

刚才吐槽长孙无忌的,此时觉得李世民更不要脸。其余二人还好说,那李123言情出身很一般又是个写话本的,他能有多少机会捞爵位?什么各个都有大作为,圣上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崔智贤在回衙门的路上暗自得意,多亏他没去触圣上眉头,想到那三人憋屈的表情,他嘿一下笑出声来。心情不错又没什么公务要忙,小崔决定去西市听听热闹。是人都有虚荣心,他前几次上榜都不是啥好事儿,这次想亲耳听听百姓们对他的夸赞。

悦来客栈内,崔智贤装么着喝茶,实则左右耳都在捕捉话语。虽然老百姓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吹嘘他们自己,小部分时间提起百家派师徒,但是偶尔也能听到几句对他的夸赞。崔智贤很容易满足,他摸着下巴一琢磨,看来咱这是要时来运转呀。

然后,给他转运的人就来了。一个衙役满头大汗,嗷嗷往崔智贤的案边冲。

见大家都瞅着自己这边,崔智贤内心略恼怒,他严厉地说道:“这里百姓很多,你乱跑撞到人怎么办?何事如此匆忙?”

这个衙役也不聪明,见头儿问话,也没思考这里是啥地方就开口直言了,“出大事儿了!昨日回家去的王思维已遇害,另有其姐王芳同样身亡。”

崔智贤手一抖,茶碗啪一下掉到地上。此时悦来客栈内安静得诡异,小崔心里在震怒在淌血,百姓们则在等待下文。本以为昨日之事就是年末大戏,没想到长安令这么给力,他当众问话可以理解为邀请我等围观吗(*^__^*)?

索性已经被百姓们听到,以他对这些好事者的了解,他们必然会一路尾随回衙门。既然回衙门也甩不掉这些尾巴,小崔也不做那掩耳盗铃的麻烦事儿,“说吧,怎么回事!!”

“刚才王老大家的邻居来衙门报案,说是今日早起被犬吠声吵醒,结果一看王老大家的院门四敞,那叫声不止的狗儿就在院内。相邻几家人一起进去查看情况,然后就看到王思维和王芳已上吊身亡。”衙役说着说着都快哭了,跟着一个运道不好的头儿简直太虐心。

上吊?!联想到王芳的身份必受夫家憎恶,他的夫君也被没官。王思维本身就是个废物,再有父身亡母发配,这姐弟俩一起想不开做伴自杀也有可能。有些稍微关注过王芳的人则觉得不对劲儿,这种人哪会舍得死。就算王县伯内心厌恶他们,为着名声也不能不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俩还真不至于到无路可走要自缢的地步。

显然,拥有十足断案经验的崔智贤也是这么想。思及衙役提到的上吊,他忽然想起王老大的死来。小悲崔揪揪着心脏,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确定是自缢吗?”

“不知道,我们发现尸体后赶紧来找您,小的出来时仵作也同时往王老大家赶去。”

“走,咱们也过去!”崔智贤说完就觉得要糟糕,左顾右盼果然发现大家都站起来了。小崔轻咳一声说道:“犯案现场不能让大家进去,便是王老大家附近也不好围太多人,没准那周围巷子里、旮旯处也有线索呢。大家若想关注此案,且到衙门外等着。”

一个壮汉拍胸脯道:“我等晓得了,定不给您添麻烦。衙役够用不,需不需要我们去各巷子口帮忙拦住行人?”

“那…有劳各位了。”昨日血战虽无人战死,却有好些受伤休息的,他的人手还真不够用。

“客气啥,长安令为我们百姓解决好些问题,这点儿小忙我们自然愿意相助。”

听到百姓们对自己的认可,崔智贤的心脏又坚.挺了几分。他挺着胸脯,雄纠纠气昂昂地带着临时衙役们往王老大家走,往来路人皆看他,以为谁家公鸡没看住呢。

“您可来了,这俩人同王老大死时一样,都是被人从颈后勒死伪装成自缢。另外,他们手中也攥着纸。”仵作说完,将手里的两张纸递给崔智贤。

小崔拿过纸一看,只见上面分别写着二、三,与他猜测的并无不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三后面是不是还要有四?四又是谁?假扮重家父女的两人已亡,若凶手不是他们,那自己曾经对王老大死的猜测恐怕也有误。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匪人还没死净,他们在拿这两个落单的王家人泄愤,杀人方法是效仿的。是不是效仿,回县衙拿出王老大死时攥着的那张纸,跟现在手上的这两张来对比也许能看出来端倪来。

这么大的事儿,崔智贤不敢耽搁,他安排仵作同他一起将尸体带回衙门,又嘱咐衙役严守现场才匆匆离去。见崔智贤回来,师爷赶紧迎上来,“郎君,可是那最坏的结果?”

崔智贤沮丧地颔首,他们一起来到放证物的房间,将三张纸排起来对比。虽然一、二、三由于简单不易让人看出端倪,但是这人写字时最后那一顿似乎别有风格。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有人擅长临摹,那这三张纸基本可以确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如此,他觉得以前好像找错方向了,重家父女应该不是凶手。小崔是个记吃又记打的好青年,他总结以往经验,决定带着证物进宫面圣。

由于衙役在客栈内讲出此事,这么一会儿功夫已传得满长安人尽皆知。此时卢氏正在家中为难,作为王李氏的好友,她该上门去告知这个消息。只是昨日刚得知喜讯,今日再告知这样的消息怕王李氏大喜大悲下身体受不住。

卢氏无法,决定先将此事跟王思源说,“就是这样,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祖母这件事儿。”

“将此事告知姑姑,由她来决定吧。丧礼恐怕要我们来办,看来是想瞒也瞒不久。”王思源停顿一下,而后居然挣扎着要起身。

卢氏见此吓坏了,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人已经死了,你现在回去也没什么用。你看一动伤口都裂开了,这样岂不是更让你祖母担忧?”

王思源羞愧地低下头,“伯母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

说回崔智贤,他嗷嗷来到皇宫的时候,李世民正在陪妻儿用餐。听内侍来报,长安令有急事求见,李总的心脏也是一哆嗦。主要崔智贤以前说找咱有急事儿的时候,这急事儿从来都不是好事儿!

“让他到甘露殿等着,朕这就过去。”

崔智贤看到李世民似找到主心骨一般,他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将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又加上自己的猜测和分析,最后将带来的证物呈上。

李总本来准备速战速决,结果看到崔智贤呈上来的证物呆住了。他皱着眉头,眼神锐利地看向崔智贤,“长安令,你确定没拿错证物?这三张纸是否有可能被中途调换?”

“证物室的钥匙在师爷手中保管,他是我的同宗。今日这两张纸是仵作交给我的,虽未曾亲眼看到他从尸体手中拿出这两张纸,但是仵作也在衙门任职十多年了,他从未有过不良行为。”这种事情若不是亲眼看到肯定不能确切的回答,但是崔智贤心中觉得不会有错,因此回答问题时还是有偏向性。

李世民点点头,他将三张纸拿在手中,而后说道:“朕已知道此事,你继续去查线索,证物先放在我这里。”

“微臣遵旨。”崔智贤垂首退出殿门,想到圣上方才的神色他浑身冒出一股冷汗,赶紧嗷嗷往自己地盘跑。

虽然过程有点虐,但是瞧着圣上那样子,他似乎是认识纸上字迹。若是这样可就有意思了,离开皇宫后崔智贤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他开始八卦地猜测着那是何人的字迹。

李世民则是一人独坐在殿内闭目思索,他实在想不通那人与王老大一家有什么关系,也想不明白那人有何理由要杀他家人。而且,若真是他,手未免伸得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