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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大侄女就别扶了,男女授受不亲,你都是大姑娘了,小时候我能抱着光着屁股的你四处跑,现在可不成喽。老文啊,你们父子俩也别费劲了,我是真心道歉。你嫌这里人少是吧?没关系,你等着啊,我喊一嗓子,保证不出两刻钟,这里比戏园子还挤,哎,看着啊!我给……”让文南父子受受累洪涛没啥心理负担,活该!自己白跪啊?但是让文南的女儿也过来和自己拉扯就不像话了。可是文南还没松口,那就再加一把火,喊几嗓子,让皇庄里的人都看到,他就绷不住了。

“陛下……陛下……千万不能喊!这、这不成体统啊,您这是要逼死我了……算我错了!啪!是小儿不懂事,您先起来成不?回去我打断他俩的狗腿!”估计文南此时的心里和当年洪涛父亲的感受是一模一样的,明明想过去抡圆了抽对方几个大嘴巴都不解气,可是还得劝人家要想开了,还得把人家的错误往自己身上背。

“原谅我啦?”

“不敢、不敢!”

“那还是不原谅啊!喂,快来……”

“原谅了,原谅了……陛下,您这、这不像话啊!还是起来吧,算我求您了,这件事儿谁也不许提了,谁再说一个字儿,我就一头撞死!”面对这么一个无赖二皮脸,还是皇帝,文南就算把史书全都背下来,也找不出任何应对的办法。洪涛想干嘛他是一清二楚,可清楚归清楚,你还就得顺着来。

“那成,嘿嘿嘿,还是你肚量大。天祥啊,起来吧,别学你爹动不动就跪,有事儿说事儿,跪着说不如坐着说舒服是吧。来来来,天心,和叔叔说说,今年你去服役了没啊?我家洪鲵可是打靶第一名,你也要努力啊!”文南原谅了三个字刚说完,洪涛就向后一倒,从跪着变成了坐着,没事儿人一样和文南的一对儿女唠上了家常。

“你们俩先回去,让你妈不许再唠叨,陛下刺得,你们为啥刺不得!”看着自己儿女不知所措的样子,文南能做的只是让他们赶紧离开这里,和这位皇帝聊天,是件很费脑子的事情,他们俩还没这个资本,离远点更安全。

“嘿……着什么急啊,我说你这个家教也太严了,你看给文祥吓得,他二十二了,都当爹啦,你就不能给他点自由?”看着两个孩子和耗子见了猫似的一溜烟上马跑了,洪涛又开始埋怨起来文南的家教问题,就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以后能不能不要做这种……有失威严的事情!”洪涛可以装没事儿人,文南不成。这要是放在大宋,他回家就得写一份深刻的自责文章,然后喝了毒酒。当然了,大宋皇帝也不会给他下跪,想都别想。

“皇帝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皇帝。不能说我当了皇帝就不是人了,只要是人,就有对错。不管是当皇帝还是当总理、部长,最好别认为自己就不是人了,那样的话别人也不会拿你当人对待。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怎么就有失威严了?难道我有错死不认账你才高兴?算了吧,这件事儿过去了,刚才你说的,谁提打断谁的腿是吧?”洪涛越来越喜欢文南这种人了,要是全世界都是这样的人,就自己一个不要脸的,那该多好啊!

“……本来我自认是最了解陛下的,可是有时候我又发现还是看不懂。”文南本来还想和洪涛说说做皇帝的威严问题,可是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他所熟悉的那种皇帝,根本不可能出现洪涛身上。

“哦?我哪儿又让你看不懂了,你是说刺青这件事儿吗?”其实洪涛也认为文南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这并不是说他最了解自己的脾气和秉性,而是对自己的很多思维模式更容易理解。

“这件事儿无关痛痒,我刚才只是……算了,不说了。我不理解的是陛下为什么又开始插手政务,不是说您做得不对,相反,我也认为原来的有些政策不太合适。但是您让泊蛟去当总理,却又时不时的插手和他打擂台,这会让泊蛟很难受。我现在很庆幸总理不是我,如果是我,我会很迷茫,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算对。”看来文南这趟回来并没进入休息状态,金河城里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现在正在为泊蛟打抱不平,或者说是在试探洪涛的真实想法。

“你理解的方向还是有问题,你总认为政府承认错误、纠正错误是错的,这样会失去威信,我认为恰恰相反。我从来不怕有错不承认的人,因为他们不会进步。至于说威信这个东西,得看你怎么理解,如果一个政府要靠吓唬人来管理国家,这种威信要不要也不吃劲儿。”

“政府和人民应该像两个基本独立的商人,谁也不贵谁管,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诉求,但又必须坐在一起合作,于是就产生了协议。政府就要按照这份协议中规定的条款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人民也改按照协议中的规定去完成他们的任务。这份协议的期限很长,一届政府和一代人根本执行不完,那就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如果发现协议里有不合适的地方,就得双方坐下来重新商量,都同意了才能改。如果一方不乐意,就不能改,更不能强行去改。每次政府换届、议员的选举,就是一次重新调整协议的过程。承认错误,可以在重新调整的时候让人民继续愿意与你合作,总比到时候被人民直接抛弃要强的多吧?”

“当然了,我说的是一个完美的流程,以帝国目前的状态还做不到,政府做不到、人民也同样做不到。但是没关系啊,只要朝着这个目标一直走下去,总会越来越近的。至于说这个目标到底是对是错,谁也回答不了,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也得留给后人去回答,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一边走一边思考,发现错了,及时调整,就这么简单。”文南的问题,估计也是很多帝国官员的问题,他们也看不懂自己这位皇帝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洪涛没法和他们去讲太多,因为他们听不懂,这就先要让让泊蛟、孔沛、文南这样能部分理解自己的人明白,然后再去慢慢说服别人,光靠自己得累死。

“那陛下为什么不继续担任总理,带着我们一起走,这样不是更快吗?等到您真老了的时候,再把担子交给我们,那时候我们应该会比现在明白的多吧。”洪涛的理论文南听明白了,他只是不理解洪涛为何撒手撒得这么早。为了培养接班人是正常的,可是这个培养方法是不是有点太生硬了,有拔苗助长的嫌疑。

“其实很简单,就拿驾船打个比方吧。现在给你一艘海船,你能驾着它去广州港吗?”文南提出的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很多人不明白的,洪涛也乐意再说得详细点。

“不能……不过这是因为我没有刻意去学,要是学的话,应该成吧。”文南觉得洪涛这个比方打得不太准确。

“不是这样的,很多水手和军官当初都是奴隶,甚至连大海都没下过,不是照样也学得会嘛。人啊,有个坏毛病,就是懒!你不把他们逼到绝路上,他就不愿意去学习新东西。还有一个问题是你至今没学会驾船的关键,就是你根本没有实际操作的机会,不管在谁的船上,你都是个过客。因为你知道有船长、大副、舵手、领航员在,他们会把你带到目的地去。”

“再打一个比方,船上有很多水手,他们一辈子也当不了军官,连个舵手都当不了,这是为什么?别说是知识问题,泊蛟还上过几天学,卡尔干脆就没进过学校,但是他一点不比现在那些从学校里毕业的高材生军官差,为什么?”洪涛否定了文南的回答,继而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他们和我一样,不关心这些问题……”说到这里,文南其实已经大致明白洪涛要说啥了,他正在使劲在脑子找洪涛这个答案是不是有错误的地方。

“嗯,没错,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船长、大副、舵手和领航员的,这些职位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严格的训练,这也是船上谁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领航员和舵手一个道理。我现在就是在训练他们来担任这些职务,这些岗位必须亲自练,不断的练习,没有大风浪都要故意去找大风浪。只有经过大风浪洗礼的军官,才能算一名合格的军官。光在学校里毕业,没有任何用,让他们去指挥一艘船远航,就是在谋财害命。”

“至于说为什么这么早就得培养接班人,我实话和你说吧,不是早了,而是晚了。早知道这些孩子会变成这样儿,我早就该让他们多经历经历大风浪的。现在这些年轻人,尤其是从航海学校里毕业的孩子,都是眼高手低的家伙。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怀着一颗建功立业的雄心,但是学到的真本事却根本不够支持他们这颗雄心的。这件事儿是我犯的另一个大错误,当初我认为只要给了他们一颗雄心,他们就会给帝国带来无限美好的未来。现在看来,他们带来的不一定是美好,说不定是大灾难。让这些小家伙过早的独立,对帝国没有一丝一毫好处。”

“这次我之所以要跳出来干预他们,就是因为我发现他们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国家管理者,却已经忙不迭的要驾着帝国这艘大船远航了。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帝国驶入一片他们根本对付不了的海域吗?趁着现在我还有精力、有足够的办法对付他们,让他们多练练不是坏事儿。”

“如果等到我老了,你说那时候大权在握的他们还会听我这个废物皇帝叨唠吗?他们会利用规则一脚把我踢开,踢得远远的。也别指望金河和塞飞能帮我什么,他们俩和那些孩子也是一路货色,别忘了,他们也是航海学校里造出来的怪胎。”

“我不光没当好一个开国皇帝,也没当好一个父亲,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太少了,稍不注意,他们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些整天抱着我腿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孩子了。他们比其他人更希望尽早脱离我的羽翼,飞到外面去拥有他们自己的一片天空。”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金河和塞飞在学校里都有他们自己的小团体了,而且他们的团体里不光是他们的同学,还有以前的毕业生,甚至有现役的军官和政府官员。具体有哪些人,我现在也没法查清楚了,监察部已经不在我的控制之中,新任的监察部长搞不好也是这些团体里的人。”

“听到这些,你后背有没有发凉?老文啊,咱们教出来一群嗜血的怪物。千万别以为帝国现在很强大,就可以天下太平。一旦看不住这些小家伙,你所眷恋的大宋,分分钟会变成一片焦土。帝国越强大,这些小家伙的破坏力就越大。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压他们了吗?不是我想打压,这就像是在船上,犯了错就得抽鞭子,即使是我亲儿子,也得抽,还得更使劲儿。”洪涛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理解自己想法的人了,说起来滔滔不绝,把他这几个月的郁闷全倒了出来。

“陛下……”文南刚开始还有点觉得洪涛说得有点言过其实了,他和洪涛一样,常年都不在帝国待着,很难深层次的了解帝国这几年的变化。但是听到后面,脸上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尤其是听到洪涛的两个儿子开始在身边聚集他们自己的势力,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啥?历史上讲得很明白,历朝历代都有这个现象。皇子之争啊,一旦处理不好,就是血流滚滚,别说他是个外交部长,就算他是帝国总理,也不敢在这件事儿上瞎搀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