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皇宫,含章殿。
这一日,诸葛忆荪做东道,替嘉秀设宴,给双鲤当面赔不是。
双鲤看在诸葛忆荪的面上,不曾推辞,带着侍女入宫赴宴,可是见了嘉秀,脸上的神情仍旧淡淡的,皮笑肉不笑,从前那样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如今却半句话都没有。
嘉秀原本想对双鲤赔不是,可是看双鲤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也不敢多说,只躲在诸葛忆荪的一侧,小心看着。
在宴席上,诸葛忆荪觉着一盏酒,先看了看嘉秀,又对双鲤说道,“此事也是因为我而起,嘉秀她原本是好意,看我深宫寂寞,才想了这个主意出来,是我不曾掌握好分寸,双鲤啊,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生嘉秀的气了。”
双鲤的眼神低垂,将一盏酒举起,也对诸葛忆荪说道,“陛下是知道的,妾身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处事向来磊落,我并不是怨她为陛下引荐面首,我也是女人,岂能不知晓陛下的心境呢?我气得是她不该瞒着我做这样的事,引荐我身边的人,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将我蒙在鼓里跟个痴人一般,后来惹出乱子来, 她倒是一溜烟跑了,让我平白惹了一身的口舌是非, 多少的京城同僚背地里是何等咒骂怨怼我,最后还要我来替她收拾这堆烂摊子,等事情了了她才回京城来,让我如何能不动气呢?”
诸葛忆荪看着双鲤说着,眼眶中盈着一汪热泪,便假装带着怒气地对一旁的嘉秀呵斥道,“你嫂子说的是!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处事还这般顾前不顾后的,你嫂嫂是个何等宽厚豁达之人,多少年了我不曾看她与人红过脸,看你把你嫂子气得,还不快备下酒水,为你嫂子赔罪!”
诸葛忆荪一边说着,一边给嘉秀使眼色,嘉秀也知道母亲是为了给她们俩一个破局的台阶下,才会这般说的。
嘉秀拿起一盏酒,走到双鲤的一侧,小心翼翼地说道,“嫂嫂,都是我不好,此事实在是我欠考量,让嫂嫂受委屈了,请嫂嫂就原谅我这一回,今后再也不敢了。”
双鲤听着,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嘉秀一副做小伏低的可怜相,又听嘉秀这样说,不禁笑了出来。
“嫂嫂这般,可是宽谅我了?”
“谁说要宽谅你了?”双鲤说着,接过嘉秀的那盏酒,“看在你这声嫂嫂,还有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这回不与你计较罢了,若再有下回,这辈子再不肯与你说话的。”
双鲤说着,将嘉秀的那盏酒一饮而尽,嘉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整个人瞬间觉着神清气爽,面带笑意地回到了席上。
“好了好了,你们姑嫂两个往日是最要好的,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当的。”
“陛下说的是。”双鲤答应着,“其实我也不像存心与嘉秀置气,只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罢了,如今是我碰上这样的事也就罢了,若是碰上旁人,定是要怀恨在心、挟怨报复的,到时候你吃了别人的暗亏都不知道,有你哭的。”
“你嫂嫂说的是,嘉秀啊,这回的事我虽然说不怨你,可你也要长个教训在心里,往后要多跟着你嫂嫂学学为人处事的道理才好。”
“女儿记下了,往后也请嫂嫂不吝指点我这愚人吧。”嘉秀笑着说道。
经过此事后,诸葛忆荪对双鲤也刮目相看,双鲤身上的襟怀坦白、坦荡刚正、沉着自持、含威不露、事事周全的性子,也让诸葛忆荪心中称赞不已。
经历过龙蛰、白伍等人之事,诸葛忆荪也意识到,自己的身边缺少个可以依靠托付之人,自己的儿子常佺、常攸都不是合适人选,常佺虽然足智多谋、机警果敢,可是太过争强好胜,难保将来不会变成第二个常修,并非稳妥之人,常攸迷信神佛之道,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是怯懦怕事,更不是合适人选,嘉梨远在凌烟城,与自己的夫婿作伴,嘉秀性情莽撞,况且自小养在皇家,不曾在民间历练过,不晓得民间百姓之甘苦,这兄妹姐弟几人都不足以托付。
一番权衡利弊之下,诸葛忆荪倒是觉得,双鲤是个不错的人选,双鲤有经世济民之才,心中也有谋算城府, 处事之周全更是远胜常佺等人, 诸葛忆荪的心中渐渐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将这江山交托给双鲤, 比交给自己的儿女更是稳妥些。
谢罪宴之后,诸葛忆荪又对双鲤说道,
“如今贾正台的事,孟先生一个人难以周全,朕想着要替孟先生找一个帮手,帮着孟先生一同料理就好了。”
“除了孟先生,不是姚广财先生、严僧恕先生和江引鹤先生吗?他们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巨贾,陛下也与他们相识多年,这几位也是在渤海之乱中为大黎立下过大功的,陛下不如在他们之中择选一位,充当孟先生的帮手,他们私下里本就与孟先生是至交,或许同朝为官,还更投契些呢。”
“诶~正是因为他们与孟轻雷太投契了些,朕才觉得他们并不合适,况且他们的行事作风与孟先生相差不大,若是将他们任命为贾正台的副长官,只怕与孟先生治下的贾正台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朕想着,要让贾正台呈现出一副新气象才好。”
“那这样的人,的确不能轻率任命,要好好择选一番才行,不过妾身想,如今京城四大会馆的客商云集,其中不乏有才学抱负之人,只要假以时日,陛下一定能从中找到合适人选的。”
“朕心中倒是有一个合适人选。”
“不知陛下心仪之人是谁?”
“倒不用去四大会馆费时费力地苦寻,”
“既然不在四大会馆,难道在京城之中?”双鲤仍旧不解地问道。
“不错,不仅在京城之中,还在宫里呢。”
“在宫里?妾身愈发糊涂了,不知陛下所说之人究竟是何人?谁会有这样好的福气被陛下相中、委以如此重任呢?”
“不在他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诸葛忆荪双目含笑地直视着双鲤。
双鲤这才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地问道,“陛下所说之人,难道是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