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世魁与尚可喜之间,两个人谁是谁非?大多数人都不好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沈世魁只是失了小节,而尚可喜成了二臣。
从尚可喜投降的时机来看,尚可喜和儒家主张的忠信孝悌无关。
尚可喜在毛文龙被杀时没有反。
在王象春之子侮辱军士时,也没有反。
而是在沈世魁做了总兵后,去投靠了逼死自己父母妻儿的大清。
尚可喜的种种行为,怎么说都与忠信孝悌,没有半毛关系。
只能说尚可喜功利心重,重到只要不危及自身,就可以无君无父。
恰恰是因为尚可喜,并无半点忠信孝悌,才会去维护孔家。以此来牵强附会,自己投靠大清的无奈。
人,有时候就是个矛盾体。
就像很多豪绅,私下里向佃户收六七成的田租,逼迫他们卖儿卖女。
另一面是修桥补路,吃斋念佛,施粥行善。
以伪善来遮掩心中之恶。
尚可喜就是这样的矛盾体,他投降大清,遭受非议越多,就越是会对孔家维护。
就像有些作恶多端的豪绅,对修建寺庙神佛,不但热忱,而且非常大方。
却说钟君义派出三路骑兵,去阻截清军。
经过滋阳三次鏖战,清军损失了两万多兵马。
如今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包括朝鲜包衣奴,总共只剩下三万多人马。
三万多人,想要维护大量的辎重,还有掠夺来的人口。
就算有骑兵,他们也走不快,所以很快就被骑兵追上。
三路骑兵,都是骑在马上放几轮枪,逼迫清军做出防御阵势。
等清军来驱赶后,转身就跑。
清军担心天雄军有埋伏,也不敢追太远。
等清军准备开拔,天雄军的骑兵又来。
就这样走走停停,原本去曲阜不过一天的路程,走了大半天还没走三分之一。
阿巴泰终于绷不住了。
在贺一龙率军再次袭扰之时,派出一队骑兵,全力驱赶。
结果还真遇到了伏击,五千骑兵,回来的不到三千。
阿巴泰气的不轻,拿起鞭子就要打人。
尚可喜连忙劝说:“贝勒爷,如今是用人之际,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打坏了任何一位将军,对大清都是损失。”
“可现在怎么办?
这样的行军速度,三天都不一定到得了曲阜。
天雄军的大军,很快就会追过来。
到时候,我们想跑都跑不了。”
“贝勒爷,我们不是抓了几万百姓吗?
等下一次天雄军再来骚扰,先押解一千百姓,到阵前。
对天雄军的将军说,天雄军袭扰一次,就斩杀一千百姓。”
阿巴泰却忧心的说:“你们大明的官军,杀起百姓来,比起我大清,过犹不及。
这样的威胁,怕是没有用处?”
尚可喜说:“贝勒爷,这种威胁,对其他明军,的确没有太大的效果。
但对天雄军却有用。
末将最近,听到有些汉人百姓抱怨,说当初不该听信庄户老爷,说我大清军,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就应该听钟公子的话,及早做准备,哪怕是躲起来,也不至于被抓去辽东。
然后另一个人说,钟公子是个多好多好的人。
可惜自家老爷,就是舍不得花钱卖水泥,结果一家人都给杀了。
奴才想,他们说的这个钟公子,应该就是在山东、直隶,散布我大军会入关传言的那个秀才。
于是就多打听了一些,发现这个钟君义,在山东百姓中的口碑极佳。
这样的一个人,一定会顾及自己的名声。
用这些百姓威胁,肯定会有一些作用。”
阿巴泰别无他法。
只好说:“那好吧,就先试一试。此事由你去办。”
尚可喜立即跪拜说:“谢贝勒爷信任。
不过贝勒爷,这只是权宜之计。
还请贝勒爷,速派一支奇兵,先行攻占曲阜城。
先不要滥杀无辜,有孔家作为倚仗,天雄军也不敢造次。
我们不敢动孔家,天雄军更不敢动。”
阿巴泰点点头,心想,好在当初,没有打杀这个狗奴才。
不然如今,一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阿巴泰抬头看了看那些唯唯诺诺的手下,心中不免来气。
怪不得镶蓝旗,在八旗中排在最末,都是些不成器的奴才。
阿巴泰派出一支五千骑马,去抢占曲阜后不久。
骑兵刚走,天雄军骑兵,就再次过来袭扰,这次袭扰的是丁维岳。
尚可喜压着一千百姓,过来阻挡,丁维岳见到情况有变,确实没有第一时间攻击。
尚可喜大喜,于是就大声说:“前面的明军将军听着,若是你们一再袭扰,每袭扰一次,我大清就斩杀一千百姓。
听说你们的主将钟公子,最是爱民,我大清军中,可是虏获有三万百姓。
你们想让这三万百姓,白白送死吗?”
丁维岳不以为然的说:“前面的大清走狗听着,你们虏获有大明百姓,我天雄军也抓了不少建奴俘虏。
其中不少是建奴贵人,你若是杀一个百姓,我就杀一双建奴贵人。
你在这里等着,等本将把抓到的俘虏,也押过来。
你杀一个,我杀一双,大家在这里杀个痛快如何?”
尚可喜气苦,没想到这明军将军,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虽说那些大清的俘虏,已经成了俘虏。
但也不是他这个汉人奴才,可以左右他们的命运。
于是只好去请示阿巴泰。
阿巴泰自然不敢担责。
在大清中,阿巴泰虽然是努尔哈赤的儿子,但军中地位,连堂哥阿敏都不如。
阿敏至少还是正蓝旗的旗主,而阿巴泰只是镶蓝旗的旗主。
加上这些俘虏,也都是镶蓝旗的人,阿巴泰更是于心不忍。
尚可喜见阿巴泰犹豫不决,于是就说:“贝勒爷,既然用这些百姓,威胁不了天雄军。
不如把他们都放了,这样不仅能延缓天雄军的进军速度,还能消耗他们的粮草。
末将担心,大军进了曲阜城,孔家也不会出粮,犒劳大军。
若真如此,我军就有缺粮的危险。”
“这。”阿巴泰还在犹豫。
尚可喜说:“贝勒爷,这些百姓,如果不能带回辽东,就是一个累赘。
如今大军生死存亡之际,想带他们回辽东,几乎没有可能。”
阿巴泰想想觉得也是。
于是手一挥,说:“也只好如此了。”
尚可喜说:“贝勒爷,不能就这样把他们轻易放了。请贝勒爷允许末将,斩砍断他们一脚,让他们不能自行行走。”
阿巴泰脸色一变,大喜,这尚可喜还真毒。
这样的毒计,都能想的出来,比图尔格的计谋更合我意。
于是说:“智顺王不愧为智将,若是本贝勒这次能够逃出生天,定不负智顺王。”
尚可喜立即跪拜说:“谢贝勒爷赏识。
奴才定以贝勒爷马首是瞻。”
尚可喜以往在阿巴泰面前,都是自称末将,而现在却自称奴才。
这也是因为从大明末年开始,豪绅家里的奴才,地位比起普通百姓还要高,于是滋生出一种以奴为荣的风气。
满清有样学样,对这种风气继承的有过而不及。
不得不说,大明和大清,对华夏民族自豪感的荼毒,有多么大的危害。
以至于后世崇洋媚外者,认为国外的月亮比中国圆,国外的空气比中国甜者,比比皆是。
当丁维岳押着一千满清俘虏,再次来到时,清军已经走远。
看到满地都是受伤的百姓,丁维岳气得牙痒痒,当时就想拿那些清军俘虏撒气。
被军中的教习劝住后,丁维岳只好派人回去,向钟君义禀报。
钟君义听到后也是气愤不已,于是吩咐贺一龙,袁时中两人加速追击。
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些刽子手。
钟君义派吴有性给这些百姓疗伤,然后加紧进军。
清军虽然抛弃了百姓,进军速度提高不少。
但还是因为粮草辎重的拖累,很快又被天雄军追上。
这次天雄军不再是袭扰,一万骑兵,也不再是在马上打几枪就走。
而是到了米尼枪的射击范围后,贺一龙与袁时中,就下令全体下马,先用虎蹲炮一阵轰炸,打得清军到处乱窜。
其实自马头炼出钢铁后,虎蹲炮不能叫虎蹲炮了。
天雄军的虎蹲炮,与后世的迫击炮差不多。
不但重量轻,装卸简单,放在马背上也不是什么负担。
这样的装备,几乎是为骑兵量身定做。
骑兵有了迫击炮,战力迅速提升。
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下,就算遇到骑术娴熟的蒙八旗、满八旗,也有一战而胜的可能。
只不过没有雷汞这种无烟火药,也没有tNt炸药,虎蹲炮射程不够远,几乎和米尼枪的射程差不多。
虽说虎蹲炮和米尼枪的射程差不多,但虎蹲炮子弹大,伤害性能高,对于打击密集形敌军时,有时候一颗铅弹,可以杀伤几个敌人。
加上米尼弹价格昂贵,所以能用虎蹲炮的时候,一般不会用米尼枪。
清军的火炮,在滋阳一战中丢弃的干干净净。
对于虎蹲炮这种小型火炮,也无力还击。
阿巴泰想到,这应该是天雄军,对尚可喜砍了大明百姓的脚,进行的报复。
于是又怨恨起尚可喜来。
正当阿巴泰又对尚可喜产生怨恨时,派往曲阜的清军回来禀告说,已经拿下了曲阜,回来请大军速速进城。
清军打到了滋阳,曲阜不是没有防备。
清军在滋阳战败的消息,也传到了曲阜。
当代衍圣公孔胤植安心不少,可听说清军向曲阜溃逃而来,慌忙组织民壮守城。
清军丢了攻城用的火炮,哪怕曲阜守城的大多都是民壮,清军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无奈孔家出了叛徒,孔胤林在滋阳收到消息,逃出滋阳后就回到了曲阜。
孔胤林听说清军战败,也是吃惊不小。
但他更担心的是,自己勾结满清的罪状,被衍圣公知道。
只要滋阳明军一杀到曲阜,解了曲阜之围,到时候自己肯定万劫不复。
听说清军攻城,孔胤林把心一横。
派出自己的心腹,杀了守卫城门的守将,迎接清军入城。